陆培风这才有了动作。
他走进来的动作很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要先经过谨慎丈量,当他的身影缓缓从阴影处出来时,温荼也吃了一惊。无他,也许是连日来的加班,让陆培风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他的眼底青黑,看起来像是有很多天没有睡好觉,面容满是化不开的疲倦。
即使是站在光亮能照得到的地方,这些光明好像也与他无关,无形的气场将他笼罩,眉目间满是阴郁。
明明上一回见面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
温荼指责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好半天,她才呐呐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有什么事吗?”陆培风冷淡地说:“这么晚了还在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温荼:“……”
上一回,陆培风对她也不是这样的态度。
温荼定了定神,才总算是找回自己的理智,她道:“是关于南南的事情,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陆培风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他松开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整个人变得凌乱又凌厉,大步朝温荼走过来,让温荼心中一跳,可下一瞬,陆培风就已经越过了她,拿起了茶几上的水壶。
水壶里空荡荡的,一滴水也没有,他有些懊恼,又有些焦躁,把水壶重重放下,两个玻璃制品在深夜里碰撞,发出的声音把温荼吓了一大跳。
她随之转过身来,陆培风却已经进了厨房里。
他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带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焦灼,温荼追在后面,小声地道:“南南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你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一个人根本无法照顾自己……”
陆培风打开冰箱,半个月没有补充,里面也已经空了,只剩下几瓶白水。他拿出一瓶,飞快拧开,喉结滚动,大口吞咽下。
冰水划过喉咙,带着刺骨的凉意,几滴来不及吞咽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流过修长的脖颈,淌过精致的锁骨,最后没进了衬衫领口里,再也消失不见。空荡荡的水瓶在他手中被捏到嘎吱嘎吱响,又像是烫手一般立刻松开。
他飞快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是吗?明天起我不会再把他送过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荼怔怔地看着他,隐约好像感觉到他周遭的气场也变得愈发焦躁,她摸不着头脑,又模糊感觉到,此时的陆培风与平日里见到的不太一样。她接着说:“我问过了,你们公司最近并没有那么忙,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请你早点回家,好好陪一陪孩子?”
陆嘉南懂事的很早,有些时候又体贴的过分,温荼很难不去猜测,小孩过早的成长是否因为陆培风这个爸爸做的不合格。
原先她并没有可以指责的立场,可她若当真与陆培风有过一段过去的话,如今也可以有劝阻的理由。
“好。”
温荼有些没听清:“什么?”
“我答应了。”陆培风背对着她,平日里挺直的后背微微佝偻起,他急促地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啊?……哦。”温荼愣愣地应下。
她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下子把脑子里的所有想法忘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地便顺着陆培风的指示行动,转身走出了厨房。
等她走到门口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没有问,又连忙走了回来。
“我还有件事情想要问你……陆培风?!”
厨房里,男人蜷缩成一团,唇色苍白,脸上遍布冷汗,他用力地抓着白色的小药瓶,指尖用力到发白,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温荼的惊叫也让他吓了一跳,药瓶脱手而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撞到了温荼的脚尖才停下。
温荼整个人都懵了,看着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才连忙反应过来,飞快地捡起药瓶递回到他手中。她害怕地也跟着双手颤抖起来,险些没递回到他手中。
“我、我帮你吗?”温荼慌慌张张额,手上帮着他打开了药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你要吃多少?一粒,两粒?”
陆培风没说话,只从她手中拿回药瓶,自己倒出几颗,好像也没有数,也没有看,手掌一合,尽数咽了下去。他的指尖冰凉,温荼像是被冻到似的所回了手,她如坠深渊,身体一阵阵的发凉。
温荼呆呆地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陆培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埋首在膝盖间,温荼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过去了好半天,见他一动不动,才颤动地问:“你……你还好吗?”
“陆培风?”
“我……”温荼白着脸,呐呐地道:“对不起……”
其实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除了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坐到脚都麻了,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像是针扎似的疼,她才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
在她的指尖碰到之前,陆培风先坐直了身体。
他的面色冰冷,被阴郁笼罩,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好像没有了一丝生气。他转过头来,黑黝黝的眼睛无神地朝温荼看来,让温荼一动也不敢动,半晌,他才用力闭上眼睛,撇过了头。
“抱歉。”他声音沙哑地说:“你回去吧。”
第17章【3更】如果你介意,我……
清晨,天还蒙蒙亮,温母起床下楼倒水喝,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险些魂都吓没了半条。
“温荼?!”温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紧接着对女儿怒目而视:“好端端的,你不在楼上睡觉,你在这儿吓我干嘛?”
温荼才恍惚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来,像是仔细分辨了一番,才恍然道:“妈,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温母又道:“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妈……”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照进来的光,今天天气不是很好,连天也是灰蒙蒙的,让屋中十分昏暗。温母走近了,才看见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苍白的没有血色,也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