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你认识的唯一的好学生,”陈见夏嘟囔,“有什么好羡慕的。”
“他们都不像你这么认真,做题的时候眼睛都发光,写字特别用力,断铅芯都溅到我脸上来了。”
见夏心里有点不舒服,什么意思,所有成绩好的里面只有我认真,说我笨咯?
“是,我没凌翔茜聪明。”
李燃的目光缓缓地从文言文移向陈见夏,歪头不解:“这又关她什么事?”
陈见夏不回答,咬着嘴唇狠命地演算着万有引力公式,再次绷断了自动铅芯。
“你看你看,又溅到我脸上来了!”李燃捏着铅芯正要说事,被一个男声打断。
“陈见夏?”
“王南昱?”见夏惊讶地抬起头,“你来吃饭?”
王南昱有点不好意思:“我请我的主管吃饭,刚吃完,把他送走了,突然发现我把手套落在这儿了,一进来就看见你了。”
“工作怎么样?上次说好出来吃饭,我们又月考来着……”
李燃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见夏就这样笑眯眯地离开了他们的桌子,和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生走到旁边的沙发座坐下了。
王南昱高兴地讲着自己通过试用期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啥正经工作,不过我们这个旅行社不是那种骗人的公司,管理还挺正规的,虽然经理是我表舅,但我还是觉得应该靠自己过试用期,不能因为是亲戚就乱了规矩。”
“应该的,你没问题的。”
陈见夏笑得特别灿烂,热情得王南昱都晃不开眼,有点受宠若惊了——他是干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吗?
“我跑的线是滑雪场,对了,你想去吗?下周末你要是学习不忙,就来玩吧,我和我舅舅说一声,加一个同学进团也没关系的,不花钱!”
“加两个花钱吗?”李燃插嘴。
陈见夏表情一僵,出现在桌边的李燃朝王南昱一笑:“你好,我是陈见夏的……同学。”
那个漫长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王南昱友好地一笑,正要开口说话,李燃已经坐回到自己的沙发座去了,让王南昱十分尴尬。
陈见夏却明白了李燃什么意思。王南昱进门就把她带走了,压根没看见对面坐着的李燃,他是在报复。别人无视他一次,他也要无视回来。
陈见夏翻了个白眼,不巧被王南昱看到:“你变活泼了。”
“有吗?”
“是啊,以前你可不会主动给我电话,跟我说常联系。咱们以前在班里话都不说的,大家背地里都说你傲气。所以我还挺惊讶的。”
“我只是不爱说话,但是你们说的八卦我都知道,”见夏笑了,“我都偷偷听的。我知道张军和饶晓婷毕业前又分手了。”
“他俩现在又和好了,而且也来省城发展了,”王南昱说起八卦也兴奋起来,“他俩现在在一起做服装,去广州进货回来卖,哦,他们租的床子就在成蓉,离你们学校很近,好多小姑娘都在那边买衣服和别的小商品,发卡什么的,你没去过吗?”
陈见夏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去了解这群和她在一个教室里坐了三年的陌生人们。有人当兵,有人去火车站扛大包,有人接手家里的工厂,全家族都很有钱却把家直接安在鞋厂楼上,直接睡在弹簧都支棱出来的沙发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听得如此津津有味到底是因为真的被百味人生所震撼,还是因为报复李燃的快感。
陈见夏和王南昱相谈甚欢,竟有了一种洗刷自我的扬眉吐气感——谁也不要以为她孤单可怜,她也有同学,有朋友,有叽叽喳喳的小圈子和满满的默契,只不过因为他们都不在振华,没办法像师大附中那群嘚瑟精一样,集合在走廊里堵着通道当众表演友谊万岁。
我不是只有你的。陈见夏愤愤然。
转念一想又觉得李燃可怜。
傻子都看得出她在故意晾着他,她的确生气,但理由实在站不住脚。他是无辜的,本可以拎起包就走,但他没有。
李燃坐在那里翻《醒世恒言》,正着翻,倒着翻,一看就知道完全是在装样子。
但他还是没有走。
他没走。她又凭什么。
“……后来那个游客到底还是挂在了树上,六个救援都……”
“王南昱!”
“啊?”
陈见夏红了脸:“周末……周末,我想去滑雪,我……我给你钱,我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王南昱宽和地笑了,眼神却有些黯淡。
“当然没问题啊,”他瞟了一眼和他们隔着一条宽阔走道的李燃,“我和我舅舅说一声,给你打电话。那个,都这个点了,我得先走了,我住在我舅舅家,回去太晚不好。你也早点回学校。”
陈见夏目送他匆匆离开,不知怎么,竟有些内疚感。王南昱那明显的尴尬失落并不像是她多心。
“得了,难受什么,真以为全世界都在抢你?”
李燃在一旁凉凉地讽刺道。
“为什么你要这样?”陈见夏心头火起,“你笑话我的时候每句都那么毒,我都怀疑你会读心术了。你这么会看人,就看不出我为什么不高兴?你那么多朋友,那么多初中同学,当中还有被你关心近况的、学习起来毫不费劲的聪明姑娘,何必每天在餐厅里陪我耗?我又不是没朋友,你也用不着这么自大,到底是谁孤独可怜谁需要别人陪,还真说不准呢!”
李燃手中的书掉在桌上,半张着嘴震惊地盯着陈见夏,表情从刚才的讥诮迅速转化为一如既往的迷茫。
“好口才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称赞起了她,还鼓了鼓掌。
一拳打在棉花上。陈见夏气得头疼,大步走回座位上开始疯狂地收东西,却被李燃大力摁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