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合一(1 / 2)

衙役刚接到画像的时候,他还跟画师发过牢骚,感慨之前张贴的八名黑衣人画像,连过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今天这位是女子,比起男人来在外露面的机会更少,八成贴了也是白贴。

却没想到他这还没去贴,人就已经找着了!

“真可谓是老天爷保佑,否极泰来啊!”衙役拍掌,乐得不行。

转眼见苏园情绪并不高,他这才想起来,那个什么苏进敬跟苏园有过瓜葛。

“这苏家果然不怎么样,幸好你当时防备了,没认他作父,不然跟着他们回家,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

苏园:“这事蹊跷。”

苏喜自小在苏家娇养长大,如今怀有身孕,已嫁给进了工部侍郎府,那可是高门大户,后院约束比较严格,她身为府中的大儿媳怎可能随意放肆。

苏园虽只见过苏喜一次,但瞧她言谈气质,就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女儿,不像是有什么城府。她心中纵然有些小算计,却不过是些瞧你出身低,想跟你显摆一下,暗嘲你没见过世面之类,到不了杀人下蛊的格局。

“蹊跷?什么蹊跷?”衙役不解追问,却见苏园已经走了。

“哦,对了。”苏园忽然又折返,指着刚才离开的那俩小吏,问衙役可知他们叫什么,在哪里做事。

“他们啊,叫李胜和高大河,在工曹做事。”

开封府下设六曹,分别为兵、刑、工、礼、户、吏,六曹各司其事务。其中工曹掌管京畿地界的工程劳作事宜,如府衙扩建、修路、建桥等等事务都归工曹负责。①

“谢了。”苏园记下了,就拿着画像匆匆去找周老判官。

既然都已经放值了,周老判官便打算回家。他见苏园拿了厚厚一叠画像进门,还以为她揽下了贴画像的闲事。

“得空就休息,这种杂活儿打发别人来做。”周老判官心疼苏园居然如此事必躬亲。

“您老怎么没告诉我这事?”苏园指着画像问。

“这不正巧衙门有案子,你查案去了,我总不能还拿别的事来烦你。府里又不是没人了,何须什么事都要你操心,再说都让你做,你也分身乏术。”

周老判官主要是不想苏园太累。

左右礼部的案子暂且也没什么头绪,何苦叫这丫头两头跑。回头累病了,等公孙先生回来,还得找他算账。

苏园大概听了案子的经过之后,便晓得这事儿不简单。

医不活用过血肉虫,这案子也出现了血肉虫,并且时间是发生他把包拯等人支到了永康之后。

更巧的是,恰恰是因为周老判官的告知,姜侍郎才提高警惕,查出了藏在灯内的血肉虫,避免了先天节的灾难。

而先天节当晚的后半夜,也就是血肉虫计划宣告彻底失败之后,周老判官就惨遭八名黑衣人的刺杀。

“您老今天又没办法按时回家了,咱们得去工部侍郎府一趟。”

苏园见周老判官一脸疑惑不解地看自己,就指了指画像上的女子。

“皇商苏进敬之女,工部侍郎陈明登的大儿媳。”

周老判官诧异不已,以至于瞪圆了眼。他本以为这画像上的女子该与苗疆有关,该是个混江湖的,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高门官贵人家的儿媳妇。

“咱们赶紧走吧。”苏园请他老人家赶紧出门,早点审问完苏喜,就能早点回家睡觉了。

“陈明登这人可不好招惹,他岳父是名儒,连陛下都对其恭敬有加。有好几位学生,如今都在做是御史。你可明白我说御史的意思?”周老判官提醒苏园道。

“明白,说这人不好招惹,最好不要招惹。”苏园应承。

……

至工部侍郎府,守门的家仆一听说他们是开封府来查案的,面色俱是震惊。陈明登还没有回府,他们做不了主,先请周老判官和苏园在前厅等候。

家仆恭敬礼貌地上了茶点,请他们稍等,慢用。

苏园等了片刻觉得没意思,就先端茶来闻了闻,发现茶汤清澈,茶香扑鼻,便享受地喝起来。接着就试吃了两块点心,味道都很不错,吃得出用料的讲究和精致,口味堪比瑶光楼更好,可见这侍郎府有好厨子。

周老判官正焦急地等着,转头见苏园又吃又喝,他瞟了眼一旁边待命的陈家家仆们,已然有两人脸上流露出异样之色。

“你这丫头,怎么到哪儿都能吃?”

“唔。”苏园咽下嘴里的点心,不解地盯着周老判官,“耽误办案了?”

周老判官:“……”

这丫头的嘴巴是越来越伶俐了!

罢了,吃就吃吧。这个时间了,她为了查案,估计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实则周老判官多虑了,苏园近来出门,都会随身携带零食和肉干,绝不会让自己饿着。

周老判官眼见着苏园一口又一口,咀嚼时鼓起的脸颊如松鼠一般,她眨眼间就把半盘子点心给消灭掉了。

他竟莫名地被苏园这种颇有食欲的吃法给影响了。大概也是因为现在正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他确实饿了的缘故。

“这么好吃?”

“这点心味道最好,叫山楂松饼。外皮细腻清甜,里面的山楂馅儿则是那种温和的酸,并不尖锐,很可口开胃。”苏园给周老判官推荐道。

周老判官便忍不住也拿了一块品尝,这山楂松饼正如其名,是圆的,类似饼形,比起其它点心好像花样上差了点。但味道真的好好吃。

周老判官在咬第一口的时候,就被惊艳到了。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受到了一击!这点心未免太好吃了!好吃到让人想上天飞舞!

周老判官很快把手里的这块吃完,续上了第二块。

苏园特意把剩下的山楂松饼都留给周老判官,她捡了别的次等口味的点心吃。

“哟,二位,吃得挺好呢?在外边没见过这种点心吧?”

工部侍郎陈明登刚放值归家,就听管家匆匆来报说开封府的人来府里查案。他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忙赶过来欲质问缘故。谁知一进屋里,竟见到这种光景。

开封府当他堂堂侍郎府是干什么的?说上门来查案就查案?可笑!

他本还以为周老判官既然如此有胆量上门,该会带着一群衙役威风赫赫地等在堂中,结果他却看到的一名老头儿带着一个黄毛小丫头围桌吃点心。

看来没有包拯坐镇的开封府,剩的都是一滩烂泥。

陈明登顿时就放松下来,瞧这俩人能如此随意地吃喝,便知没什么大事。

苏园感受到陈明登语气里明显的不屑和嘲讽,忙起身给周老判官道歉:“是属下唐突,把人家摆样子的点心给吃了!”

周老判官本还觉得被陈明登讥讽一句,有几分丢脸。一听苏园这话,心里忍不住乐了。

“哪能呢,陈侍郎是何等明理大度的人物,岂会因咱们吃了他家用来真心待客的点心,便贬损你没见过世面?”

周老判官确实憨厚惯了,但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任由别人捏扁搓圆。特别是在黑衣人刺杀案之后,周老判官觉得好脾气也未必一定有好报,又何苦非要忍气吞声一直去包容他人。

陈明登被噎了一下,脸色十分不好看。但仔细想想,他还真讲不出道里来了。这点心本就用来招待客人,人家吃了,可以解释成是给他们侍郎府面子,你若因此嘲笑人家没见过世面,反倒露丑的人是自己。

“不知二位在这种时候来侍郎府有何事?”陈明登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问。

“本来可以不必等陈侍郎回来,我们便可以直接拿了陈侍郎的大儿媳苏氏去开封府审问。

因我们周判官觉得和陈侍郎同在京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且体谅各家有各家苦衷,其中或许有什么内情,这才吩咐属下耐心等待。说要等等陈侍郎回来,亲自跟陈侍郎说一声,再拿人审问也不迟。”

苏园也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跟陈侍郎说话。

这一番言词,讲理讲情,还特意提到了‘耐心等待’。

这令陈明登不禁又想起自己刚才一进门讥讽人家吃点心的行为,两相比较,高下立判,越发显得自己越发小气丑陋了。

陈侍郎纵然心有不忿,却也得礼貌作揖,先向周老判官表达感谢。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他们陈家大儿媳突然被开封府的人带走了,没他主持事务,并周全保密,只怕明日侍郎府就会成为京城官官贵圈里的谈资,彻底出了丑。

“我大儿媳所犯何事,竟要你们亲自上门缉拿?”陈侍郎质问。

苏园就简单明了的将情况讲给陈侍郎。

陈侍郎震惊不已,“这不可能,苏氏怎可能干出这种事。你们该知道她的身份,她是皇商苏进敬的千金,自小知书达理,才名远播。犬子便是看中了她的才名,才不顾门第之别,将她娶进门来。”

才名远播?

苏园小小疑惑了下,在她被苏家骚扰的时候,特意多方打听过苏家的情况,倒是没人跟她说过苏喜是一名才女。莫非是消息打听漏了?

“那这幅画像上画的可是她?”周老判官将画像递给陈侍郎。

陈侍郎本想否认,但画像上的女子与苏喜太过相像了,就她连左下颚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都给点出来了。

他若硬着头皮否认了,回头他们再去问与苏喜熟识之人,怕是也会指认出来。

“今日衙役本欲将此画像贴到城内各处布告,因我看见了,才拦下了。”

苏园的言外之意,陈侍郎即便否认,画像便会被贴得满城尽是,到时候最丢人的还是侍郎府。

陈侍郎这下不犹豫了,立刻应承,表示画像上的人的确像极了他的大儿媳苏氏。随即他就叫人喊大儿子陈翠山,令其苏氏带过来。

这会儿他是不想低头也得低头了,跟周老判官打商量:“倘若苏氏有罪,不管苏氏犯了什么事,我们侍郎府皆不知情。但倘若苏氏无罪,你们开封府必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陈侍郎所言有误,即便苏氏无罪,您也不该让我们开封府给出交代。要算账就该去找那三名死去的小吏交代,是他们描绘出了这样一副画像来诬陷您的大儿媳。开封府则不过是按照证据,循章程查案而已,何错之有。”

苏园甚至有点同情苏喜了,他怎么会有一位这么不讲理且没有正常逻辑思维的公爹。

陈侍郎又被苏园噎了一下,有几分气恼,便质问周老判官,苏园是什么身份,竟胆敢在他面前乱吠。

“看来陈侍郎是不打算好好配合开封府官差查案了。周判官,咱们这‘情’讲了,人家可不领情啊?”

苏园一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一边以无奈的口吻向周老判官抱怨。实则她这话的目的是威胁陈侍郎最好安分点,不然开封府直接拿人离开,出丑的只会是侍郎府。

对付无理嚣张之人就要直戳其软肋,别管他地位多高,有多厉害,软肋一戳,立马乖顺得跟条哈巴狗似得。

果然,陈侍郎在听到苏园后面的话后,忙赔笑叹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不知开封府有女官差。那既然是官差办案,便理所应当了,这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叫人意想不到!”

苏园不为所动,冷漠着一张脸看着陈侍郎。

周老判官也很无语。

这时,陈翠山带着苏喜来了,二人先行见过了陈侍郎。

陈侍郎不及解释和质问,就见苏喜走向了苏园。

“妹妹怎么来了?可是来看我的?”苏喜好奇询问。

“妹妹?”陈侍郎惊叹一声,用古怪的眼神看向苏喜和苏园。

苏喜忙解释道:“因为父亲还未认妹妹回家,儿媳才没敢贸然去说。实则她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同胞妹妹,我们系一胎双生。”

陈翠山倒是知道一些苏家的事,便向陈侍郎点了下头,表示确实如此。

陈侍郎盯着苏喜嗤笑数声,质问她道:“妹妹?那你可知她今日来是干什么?人家不是看来你的,是要来抓你回开封府审你的!”

苏喜一惊,因被公爹充满戾气的质问口吻给吓到了,眼眶顿时红了,有几分委屈。

陈翠山忙搀扶住苏喜,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在听说经过之后,陈翠山惊讶不已,当即就松开了搀扶苏氏的手,让苏喜好生解释清楚。

“画像上的人可是你?我记得那天你刚好出门了?”

“我没有,不是我!我那天不过是在家里闷久了,想出门透透气罢了。我就在仙人楼天字三号房,喝茶吃了点心,跟兄长说了两句话后便走了。”

苏喜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飘忽。

本来按照供词内容,再考虑到她的身份,苏园并不太怀疑苏喜。但她现在明显有说谎之嫌,这倒让苏园有些拿不准了。

苏园和周老判官互看了一眼,便晓得周老判官的想法和她一样,他们都察觉到了苏喜在说谎。

“再说一遍,我不是苏家女儿,也不是你妹妹,便劳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开封府。”苏园对苏喜道。

苏喜慌了,她急得掉了眼泪,忙向陈翠山求救,喊自己冤枉。

陈翠山便要发火质问苏园,他凭什么就这么带走他妻子。

陈侍郎意料到儿子要说的话,忙伸手示意,拦住了他。他可不想让他儿子再被苏园和周老判官讥讽一番。如今要紧的是解决问题,不能让丑事被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