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和展昭立刻跑了过来。
“你干什么!”展昭率先质问苏进敬。
白玉堂则在苏园身边蹲下来,打算搀扶她起身。
苏进敬气得指着苏园,解释道:“是她——”
苏园突然抬起头来,原本明澈含笑的杏目,微微泛红了,泪水在眼圈里打转。身材娇小的她,缩着肩膀,这样含泪委委屈屈地看人,任谁瞧了都忍不住心疼。
苏进敬看到这一幕愣了下,方反应过来苏园竟在算计自己。
白玉堂扶起苏园之后,便抓紧手里的刀,目光骤然从苏园身上移开,看向苏进敬。那眼神阴森又可怖,像是地狱而来的玉面索命鬼,杀气腾腾,直奔苏进敬而去。
苏进敬还不及解释这是苏园的诬陷,就突然被白玉堂爆发出来的杀气给吓着了,连退数步。
“你你你要什么!”
“不是我——”偏他焦急说话的时候,白玉堂看他眼神更加冷瘆,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般。
这令苏进敬吓得又退了几步,结果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眼见着白玉堂还打算放过自己,飞快地冲自己而来,他急得腿开始哆嗦,站都站不起来。
展昭见状不妙,忙拦住白玉堂。
“我没碰她!”苏进敬为求生,急呼一声,必须要为自己辩解清楚。
苏园马上应承,“对对对,是我自己跌倒了。行了,这事儿就算了吧,别闹大让包大人知道,凭白给他添麻烦。”
白玉堂和展昭听了这话后,却丝毫没有觉得苏进敬无辜,反而看苏进敬的眼神更加不善。
随后而至的王朝等人,更是一幅气势汹汹地模样,愤怒瞪着苏进敬,恨不得立刻扒了他的皮。
苏进敬:“……”
这丫头好阴损,虽没说假话诬陷他,却比说了还要更厉害。他那一番话说得好像她有多委屈求全似得,岂能不让人误会?自然会惹得那些人为她抱不平。
也恰恰因她没说假话,他根本辩解不出什么来!
苏进敬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没这么受冤枉看,憋气过。
“苏老爷,你若殴打开封府官差,罪名如何,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展昭语气郑重地警告一句苏进敬。此刻他虽没有白玉堂那样戾气十足,但一瞧也知他很不悦,也同样不好惹。
“我看某些人就是仗着自己有泼天的富贵了,可使鬼推磨了,便不把我们这些官差瞧在眼里了。我看就是天王老子站在他跟前,人家怕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呢!”赵虎讥讽道。
“哎呦,那陛下和太后还拜天王老子呢,这人若连天王老子都不怕,岂不是——”
苏进敬一听这些人再说下去,怕是要把谋反的都扣在了他头上了,气急地辩解。
“我真没打她,我刚刚只是要挥手,想和你们招呼一声。”
但此刻苏进敬的心情,是怒得真想狠狠扇苏园一巴掌,这恶女居然这般构陷他!苏进敬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禁不住愤怒瞪向苏园一眼,偏巧这眼神又被展昭和白玉堂等人瞧个正着。
苏进敬:“……”
这下他怕是不管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信了。
白玉堂推开展昭,还欲冲向苏进敬。
苏园忙堵住了白玉堂的去路,对他摇摇头,请求他不要冲动,对他解释道,“怪我他动手想多了,以为他想打我,才急着躲避才没站稳,但事实情况确实是他真的没碰到我。”
苏进敬真的怕了白玉堂了,再次连退数步。
“你你你们都听到了,这是误会,我真没碰她。”
然而却没一人对他有歉意,尽数安静地盯着他,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种谴责和鄙夷。
苏进敬是有火发出不出,如今连瞪苏园也不敢随便瞪了,只好气得转身,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晦气又充满怒气的开封府。
苏进敬是和苏方明一起乘马车而来,如今苏方明先带着苏喜回去了。他留了一名家仆告知苏进敬,会另叫人派马车过来接他。
却也不知怎么会这么慢,至今马车还没到。苏进敬就打发家仆去瞧瞧,他便一个人等在开封府的侧门附近。
一个人静思的时候,苏进敬免不了又想起刚才的场景,越想越气。他圆滑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算计别人,今儿竟被一个小丫头以最低级的手段摆了一道,竟害他当众如此狼狈。
苏进烦躁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心里暗暗咒骂着,他今后定要那个该死的孽障好看。
“看到了么。”
耳后忽然传来他正想之人的声音,苏进敬被吓了一跳,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思虑过甚幻听了。
他扭头发现竟果然是苏园,更诧异,她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莫非他刚才想得太认真,才没注意到?
“我若真想陷害你,就没你现在什么事了。”苏园接着道。
“你——”苏进敬愤怒不已,“刚才那些果然都是你装的!”
苏园好笑地回看苏进敬,“我装什么了?你有证据么?又或我可是说了哪句假话诬陷了你?”
苏进敬更加生气,她是没有直接用话语诬陷他,但她刚刚那副可怜兮兮受委屈的样子,跟诬陷他有什么区别!
“苏老爷气什么呢,就这点度量?这点事儿算什么事儿啊!比起某人当年听道士批命,非要弄死自己亲生女儿,在十七年后发现自己女儿没死,又要想法子认女回去把人弄死的行径比起来,就今天这事儿又算什么事儿呢?”
“你别胡说!”
苏进敬迫不及待用怒吼声盖住了苏园的那些‘推论’。
“你怎能以如此恶意去揣度你的亲生父亲?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叫你这般对我心存恶意?给你钱,许你富贵,也叫家里人都来接你,给足了你面子,是你自己不愿回去,竟还反过来诬陷我的好意。”
“这天下还真有禽兽不如的父母,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则对自己的孩子下狠手。”苏园唏嘘道。
“无凭无证,胡乱猜测,妄加指责!你再若这般,休怪我告到包大人那里,治你诬陷之罪。”苏进敬怒斥道。
苏园微微一笑,目光清亮看着苏进敬,这眼神儿却让苏进敬避之不及。
“巧了,这话我也想送你。”
苏进敬一怔,终于明白了苏园折腾这一番的目的,全然都是因为他之前随口指责苏园那句她诬陷他的话。这孽障太可怕了,仅仅因为一句话,就跟死咬在他身上的毒虱一样,甩都甩不掉。
“苏老爷,我想你以前对我大概有点误会,以为我很好欺负。今儿我就不妨好心地警告你一声,最好别招惹我,否则你这条小命承受不起。”
苏园说罢,又赠以苏进敬一个微笑,便转身潇洒而去。
苏进敬十分震惊。他以前知道这孽障有几分伶牙俐齿,却以为她只在家长里短那些小事上会厉害几句罢了,没想到她放起狠话来,竟是这样嚣张跋扈,似乎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最要紧的这不是装出来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气势,十分慑人。苏进敬阅人无数,这点判断力她还是有的。
这样的苏园哪里像外人口中的那个‘开封府的苏姑娘’?什么乖巧、聪慧、善良、惹人喜欢……分明像极了是视人命于草芥的蛇蝎恶徒!
苏进敬看看左右,可恨这时候周围一个人没有,没人见到苏园的真面目。
就跟他现在和苏园之间的关系,他纵然是努向所有人宣告,开封府那些人只怕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反会认为他在恶意诬陷苏园。
真的好气!
最难受的是这些气无从发泄,只能郁结在胸,令他现在喘口气都觉得胸闷。
接他的马车终于来了,苏进敬对车夫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斥其来得太迟。
车夫觉得十分无辜,却也不敢反驳苏进敬,老实地驱车回了苏府。
苏进敬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他气冲冲归家后,就把苏方明叫来,斥他不孝,居然会先带苏喜回家,却他这个做父亲的撂在开封府。
“这就是你的为子之道?这就是你的孝道?这么多年,我叫人教你读书识礼,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妹妹有孕在身,受惊熬了一夜,又不知包大人会留父亲多久。”
苏进敬明显有拿苏方明撒气之嫌,苏方明却还是面容平淡,如往常那般说话解释,没有半点急躁。
随后,他见苏进敬又欲张口,便冲苏进敬行礼,虚心求教。
“今晨儿子要单独乘一辆马车,是父亲不让,说父子间不该那样生分,同去一处却各乘马车,还教训儿子该多关心顾念家人。
儿子见妹妹精神不济,便照着父亲之言去做,多关心她,如今却又错了。倒请父亲教诲,该如何做才是对,如何做又是错。”
“你——”苏进敬倒不知说什么好了,真真是一肚子闷气尚且未发泄完,这又来火上浇油再添好几道闷气。
他就不该对这个性子淡的大儿子撒火,火没撒出去不说,反而烧在自己身上。
再想到苏园,苏进敬忍不住跟苏方明发牢骚:“我们都被她骗了!这孽障心黑着呢,你以后多防着她点!她今日竟妄图栽赃陷害我,害我差点因她折在了开封府,那白玉堂险些要了我的命!”
“请问父亲具体经过如何?”苏方明淡声问。
苏进敬这会儿真有点后悔把苏方明送进道观呆太久,磨得他没了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不然这会儿他们父子该自己站在统一立场,同仇敌忾才对。而不是像个开封府查案的衙役,冷静地问路人口供。
苏进敬便把具体经过讲给了苏方明,他当然描述得并不客观,措辞句子都向着自己。就是为了向苏方明表明苏园心有多黑多么算计,何等阴险恶毒,让苏方明跟他同仇敌忾
“可她并没诬陷父亲打她,不然父亲如今人就在开封府大牢了。”苏方明剃掉了苏进敬夸张形容的那些血肉,只抓最关键的骨头,做了一句简单总结。
“她那是不敢!没胆量!”
“若没胆量,便不会这般对待父亲了,甚至最后言语威胁。”苏方明客观地否决了苏进敬的说法,接着又道,“她若真想害父亲,在全员相信的情况下,完全可以送父亲去坐牢。”
苏方明又强调了一遍不合理之处。
有些话他没点透,但苏进敬听着很清楚了。苏方明应该是察觉到了是他先招惹的苏园,苏园才会这样反击。不然前后矛盾,显得很奇怪。
苏进敬又是一顿气,这种时候了,他大儿子非要那么冷静分析那么细致作甚?他就不能什么都不想,无脑地站他这个做父亲的身边?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进敬暂时不想看到苏方明,太叫他烦心了。
苏方明从正堂出来后,就打发人去通知娄掌柜一声,备些美食给苏园送过去。
或许没人懂苏园今日的作为,他却懂苏园有多用心良苦。
一则吸引住了苏进敬全部的怒火在她身上,令苏进敬无暇去追骂苏喜。二则她以小事件为例,警告苏进敬最好别再招惹她,也相当于在变相帮他。
他曾经请求过苏园,在苏进敬没有违法犯罪之前,给他一个‘子孝父’的机会,能及时拦住苏进敬去做蠢事。
经过今天的事,相信苏进敬肯定知道苏园的不好惹了,希望他就此罢手,别再招惹苏园。
至于苏园,在苏进敬那般恶意对待她的情况下,她竟还有如此肚量帮他一把,苏方明很感谢她,也很领情。
如今苏家尚且是苏进敬当家,很多事他暂时还不便行动,但苏家的家业终究会掌握在他的手里。到时他定会分出最好的良田铺子给苏园,这是苏家从一开始就欠她的。
父亲不给,他给,而且要给得更多。
……
“老大,你明明有机会教训那个苏进敬,怎么放过他了?”
孙荷不理解,像苏进敬这种生而不养、禽兽不如的恶父,就该去坐牢吃点教训,让他感受一下牢房里的险恶。
“坐牢能坐几天?再说我身上不红不肿的,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定罪了?不过是吓唬他一下罢了,顺便挣点钱。”苏园解释道。
“挣钱?怎么挣钱了,钱在哪儿?”孙荷疑惑好奇不已,完全不懂这事儿怎么还能跟挣钱有关。
“苏家老的不行,但下一辈倒是不错。我卖了苏方明一个人情,他会感谢我的。”
苏园笑眼眯眯,感慨以后苏家只要不倒,她应该不愁吃穿了。
孙荷还是没听懂,她抓了抓头,怎么都没想明白,这怎么就算卖给苏方明人情了?苏方明真的会懂,然后领她这个人情吗?
孙荷的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多久,便得到了答案。
晌午的时候,仙人楼的娄掌柜打发瑶光楼的店送来许多美食来。此举是为了避嫌,省得有人发现仙人楼送大量菜品至开封府,传到苏进敬的耳朵里。
而且瑶光楼的菜品的确是满京城最好的,最符合苏园的口味,自该投其所好。除此之外,还令添了无骨糟鹅掌等众多州桥那边的特色小吃。
孙荷见到摆满了三大桌子的美食,直叹苏方明不愧是皇商家的大公子,一出手就这么大的手笔。这些菜可都是极品,各种山珍海味,一样不缺,而且居然还有不少牛肉。
要知道牛肉这东西最难得,她当初可是特意走郡王府的门子才讨来一些牛肉。瞧瞧人家轻松一出手,居然这么多。
孙荷只去闻这满桌子菜的味道,都幸福得快要哭了。
有位有钱的兄长可真的太好了,她问苏园:“小弟能不能也认他为大哥?”
“我没认他。”苏园纠正道。
“老大不愧是老大,不用认就有。”孙荷深深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行了,快去叫包大人他们来吃饭。这一顿就当是破灯球案的庆祝了,够丰盛,倒省得我做了。”苏园道。
不一会儿,院里就热闹起来。
美味永远是让人愉悦的东西,大家都吃得十分开心。唯一的遗憾就是因为是晌午,下午还要当差,便不能喝酒。不过苏园准备的奶茶,也极好喝。
王朝等人感慨苏园就是他们的福星,有她在,他们就借光了,什么山珍海味都品尝到得到。
“谁能想到这瑶光楼所有的菜品,我一顿全尝遍了!说出去怕是没人信,以为我吹牛呢。”马汉道。
而且这品过人间最极品的美味之后,他们出门吃饭,不管遇到多么样的贵族子弟,在吃上都不带露怯的。
张龙马上附和,讲了下他前两日通过友人引荐,和几位官贵子弟一起吃饭的经过。他本担心会因自己小家子气,可能会在饭桌上丢人。没想到当时大家讨论菜品时,他竟是最能讲出门道的,竟还引来了一阵喝彩。
“我自己都不知我竟这么有见识了呢!”
包拯和公孙策瞧他们热闹,笑得欣慰。
“这样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