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园看向白玉堂,仪范清冷,傲然矗立在她面前,摆明了是一副‘他最有道理’的样子。
苏园转身就走,嘴里念叨一句:“明早做雪霞羹,偏不给你吃了。”
白玉堂忙拦在苏园的身前,苏园就后退转身,偏要走,白玉堂干脆伸出双臂,把苏园困在了墙边。
“怎么,叫白圆子不好听?”
嗓音清冷,带着一点低沉的磁性。
这种声音即便说骂人的话都叫人有些招架不住,更不要说他用打商量的语气,带着轻哄的意味去问苏园。
有些人在恃美行凶,以为她会让步,门都没有!
“只要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叫什么都行,我都同意。”苏园这话听起来很宠溺了。
白玉堂讶异地扬眉,倒是很开心听到苏园这样对他说话。但同时他心里却有不妙的预感,苏园肯定还有下话。她若真高兴的话,刚才何至于用那种态度对他。
“但这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该先跟我商量下,先告诉我一声?”
白玉堂性格我行我素、尖锐敖烈,这在大多数人眼里可能是缺点,但苏园却很欣赏白玉堂的性格。他这种性格在面对极品的时候,堪称绝杀,平常也没人敢随便招惹他,省去了应付阿猫阿狗的时间,落得清静。
只是在平常的生活中,尤其是在两个人的相处上,就需要做出那么一点点调整了。
白玉堂敛眸思量了下,再看苏园的眼神就透着‘懂了’的意思。苏园晓得白玉堂不会轻易道歉,她倒是很好奇,白玉堂打算怎么哄自己。所以她一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连眼神都不给白玉堂,偏头看着别的地方。
“别生气了,要不你摸一下我的脸?”白玉堂俯首,认真询问的苏园意见。
他还记得苏园昨晚摸他脸,感慨‘好摸’的事。
这道歉说不出口却轻易出卖自己色相的思路,非常神奇,但有用。
苏园到底没忍不住,笑了一声。
“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苏园从白玉堂的胳膊下灵活地钻了出去,立刻就溜了。
白玉堂本想再把人揪回来,不过听到有脚步声来,便止了动作。
展昭和王朝正打算回房休息,俩二人这会儿已经累得不愿讲话,就一起并肩而行,安静地走路。
王朝率先看见站在墙边的白玉堂,吓了一跳。王朝的肩膀就撞到了展昭身上,展昭便也才注意到了白玉堂。
“这大半夜你不睡觉,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这里作甚?”展昭挑着灯笼走近白玉堂。
白玉堂没给他眼色,立刻就走。
展昭对王朝抱怨道:“他白天还叫我展大哥呢,怎么晚上就变脸了?”
“我怎么觉得,白五爷的脸有点红?”王朝摩挲着下巴,没管展昭说什么话,关注点完全在白玉堂的脸上。
“灯笼照的吧。”展昭随即看了眼自己提的灯笼,不对劲儿,他提的是一盏白纸糊的灯笼,不会发出红光。
“或许刚练完武?”王朝猜测。
“练武?你看他身上有一点汗么?”展昭反驳不可能,让王朝用他的破案思路再分析了一下。
“可能擦干净了呗,展爷什么时候见白五爷脏过?他哪次不是把自己收拾的跟神君下凡似得,将我们这等人生生衬托成了泥巴。”王朝酸溜溜地抱怨道。
本来就模样长得好,还非收拾得出尘脱俗,叫他们这些练武糙汉子跟他一比,全都没有活路了。
“是你们,可没我。”展昭纠正道。
王朝:“……”
这可太扎心了!
“对了,有件事我还没跟展爷说过。先前曾有人给赵虎介绍了一位姑娘,家里是在瓦子开铺子专做练武卖艺活计,据说那姑娘模样不错,还有些功夫。本来两厢互相都觉得合适,因那姑娘随大哥来开封府找赵虎的时候,瞥见了一眼白五爷的风姿,回去后就不干了,这婚事就吹了。”
王朝小声告诉展昭,这事儿可不能跟赵虎讲,赵虎只以为那姑娘没看上她,倒并不知道她是因为瞧见了白五爷才改主意的。
展昭哼笑了一声,“这不是好事儿?”
“这怎么能是好事儿呢?”王朝不解。
“这会儿改了主意,不比娶进门出了事强?除非将那姑娘的眼睛抠瞎了,以后就锁在家里再不见外人,否则不管怎样都拦不住。即便这次避免了白玉堂,下次还有黄玉堂、朱玉堂。人不合适罢了,正好提早避免了麻烦,却别因这个怪第三人。”
不过,展昭还是嘱咐王朝,这事还是瞒紧了赵虎,等过段日子再说。不然以他钻牛角尖的鲁莽性子,这会儿缓不过来,指不定就真会闹起来。这要是别人还可能让着他点,但若是白玉堂的话,少不了迅风暴雨。
王朝连连点头,表示谨记。
……
苏园一大早起床,练武完毕之后,先回房沐浴更衣,再去敲孙荷的门。
敲了半天没人应,苏园推门发现屋里没人。
房间里被褥整齐,没有被睡过的痕迹。看来昨晚孙荷并没回房睡觉,不知她人去哪儿了。估计这丫头是临时起意,做什么事儿去了。
苏园就打算自己去外头采芙蓉花,转头出院子的工夫,就见白玉堂握着一把挂着露珠的芙蓉花送了过来。
“五爷怎知我正要去采这个?”苏园接过花,发现每一朵开得都很红艳,很是新鲜好看。
“昨晚你说要做雪霞羹,自然要用到这个。”白玉堂解释道。
苏园称赞白玉堂心细,“这花儿可比普通木芙蓉更漂亮,该是精心养护过的,五爷从哪儿采的?”
“不记得了,随便走走,看这树正好,便采了。”
“真的很漂亮!”苏园又赞。
“那便留两枝插在花瓶里。”
白玉堂提议罢了,就抽两枝出来,让苏园先去厨房忙活,他去找花瓶插好后给她送进房里。
苏园连连点头道谢,这会儿总算感受到了确认关系后的福利。
在苏园走之前,白玉堂不忘特意确认问一声:“那雪霞羹可会有我的份儿?”
这是还记得苏园昨天威胁说不给他吃雪霞羹的话。
“菜里有一半的东西是五爷给的,哪有不分给五爷的道理。”
白玉堂听苏园这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禁轻笑。有他的那份儿就好,不枉他一早就做了‘采花大盗’。
白玉堂随后就去白家的库房里找了个翡翠瓶儿,用来装芙蓉花正好。
莹绿色的翡翠与红艳层叠的芙蓉花极其相配,白玉堂捧着它回开封府的时候,引来了不少路人注意。
等到了开封府,展昭和王朝刚好路过,又巧遇了白玉堂。
“五爷这是……一早大早好兴致啊!”王朝觉得不可思议,白玉堂怎么突然玩起插花了。
这是学观音菩萨手拿玉净瓶和杨柳枝么?他一身白衣恍如神君下凡,还觉得不够像天上来的,所以今天便也拿个瓶儿装得更像点?还别说,真是样貌无双,不像人间有的了。
展昭看一眼瓶里的芙蓉花,只觉得有几分眼熟。这芙蓉花一瞧便知跟普通的不同,花瓣多层,花形极美,色如红霞。
“早。”
白玉堂难得回应了一声,便捧着花瓶就走了。
展昭还在想花的事儿,突然就被王朝的一声叫喊吓了一跳。
“有事情!我用我破案的思路想了一下,昨晚的脸红和今早的捧花,非常不对!”王朝摩挲着下巴,一脸发现大事情的样子看着展昭。
展昭想了下,点点头,赞同王朝的想法,他正要和王朝对一下他心中的怀疑,就听王朝先开口了。
“白五爷这是被天香楼的花魁芙蓉姑娘给迷住了!你想想,他昨儿红着脸走的,今一早捧着花回来的,还是芙蓉花。我听说那天香楼的花魁,最喜赠知己一枝芙蓉花。刚刚五爷拿了两枝,那就是双倍的喜爱啊,五爷人俊美无双,得到两枝也正常,他值这个价。”
王朝唏嘘感慨,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好女色的白五爷终究也是栽在了美人的石榴裙下。
展昭拍了拍王朝的肩膀,把他原本到嘴边的话都收了回去。
“没证据的事,别乱讲。”
因他的猜测也属于没证据的事,既然这样说了王朝,他自己的倒也不好讲出来了。
王朝口上应承展昭,可心里觉得自己的猜测八成就是真的。他觉得他的破案思路非常好,前后通顺,有理有据。
展昭则在这时突然想起来了,为何觉得那花眼熟。很像是去年他随包大人去太师府应酬的时候,看到的那株木芙蓉。
……
庞太师一早起床后,先饮了一口雪域金丝茶,便半眯着眼,由着丫鬟们伺候更衣。
福旺就在这时候慌慌张张进门,他进来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福旺干脆就借势跪在地上,哭着向庞太师磕头认错:“小的该死!请老爷责罚!”
“何事?”庞太师半睁开眼,看着福旺。
福旺哽噎:“老爷,院里那株吉祥如意木芙蓉——”
庞太师眉头一跳,立刻快步走到东窗前,就见那原本正对着东窗,满树盛开的木芙蓉,如今被剪得七零八落,仅剩下四朵快要蔫掉的话,而那些未开的花苞都被剪掉了,散乱在地上。
这可是贵妃娘娘特意赐给他的木芙蓉,瓣数层叠最多,色泽最为娇艳,为去年江宁府的上贡之物,全大宋就只有这么一株!
去年他刚得这株木芙蓉的时候,还特意办了赏花宴,在杜衍、包拯等人跟前好一番炫耀。
庞太师气得拍窗,怒声质问福旺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知怎么事。小人知道老爷喜爱这株花,每天都亲自伺候。昨儿天黑之前,小人还刚给它浇过水,特意数了数树上的花,开的足足有三十八朵,未开的刚好还有二十八个花苞。小人还想着今晨要跟老爷报喜呢,刚好六十六朵,六六大顺。可谁知今晨小人去瞧,这花竟就成了这副样子!”
福旺的话,令庞太师更加计较花朵的余数,为何偏偏就剩下四朵?这怕不是偶然,四就是死,这是有人故意毁花咒他呢!
福旺还在委屈地解释,自己真的一直很尽心尽力照顾这株木芙蓉。他也问了昨夜守院子的人,以及昨晚当值的府中守卫们,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庞太师听了这话,抓起茶杯就往地上狠狠一摔,“这最可怕的不正是‘没有异常’吗?”
庞太师气呼呼地吹着胡子,指了指那株被摧残的木芙蓉,“就在老夫的卧榻之侧,花被毁成了这副样子,所有人都毫无察觉!他日若这贼人是来取老夫的向上人头,岂不也如切菜一样容易!”
庞太师狠罚了守院子的家仆,还有昨晚所有当值的侍卫,并命人重金广招武功高手,以加强太师府的守备。
下朝之后,庞太师还是觉得心情不爽,走路都带着几分气性。
众官员与他打招呼,他一个都不理,径直走了。
包拯见状,与其他官员们叹道:“鲜少见他能如此生气,往日他身边多是溜须拍马之辈,万般皆顺着他的意思来,只哄得他满脸笑开了花。”
杜衍拉低声音,半开玩笑地附和包拯:“今日倒不知哪个胆大的敢忤逆他,却不知这位‘侠士’有命活没有?”
这时礼部姜侍郎感慨有几分腹痛,便先跟大家告辞了。
“今早贪嘴,吃了炸物,这肚子才受不住。”
包拯就想起今晨他吃的雪霞羹,软软嫩嫩,馨香美味,顿时笑如春风来。还是他们开封府小当家的手艺好,吃了她做的早饭,肚子舒舒服服的,叫他有百倍精神来上朝。
“这豆腐和芙蓉花烧制的菜,竟有如此妙味?”杜衍听说后,直叹他回头也要让自家厨子做着试试,“如今正好是芙蓉花正盛开的季节,这菜倒是应景。”
包拯连连点头赞同,以前他觉得饭能吃饱就行,不要追求太多。如今他觉得,民以食为天,只有吃好了才会心情愉悦,有更好的精神力气去认真做好一整天的政务。
杜衍归家后,还真就一直惦记这雪霞羹的事儿。
他跟妻子相里氏说了之后,相里氏便笑着吩咐厨子去做。
相里氏犹豫了片刻,跟杜衍道:“老四的年岁差不多了,纵然要他二十才能成婚,这会儿却也该张罗人选,先把亲事定下。”
杜衍应承,让相里氏先挑人,回头他再看是否合适。家世高低暂且不论,娶妻当娶贤这一点定要遵循。
“问一问他本人的意思也可。”杜衍自认为是开明之辈。
“先问过了,这才跟老爷提的。”相里氏便试探问杜衍,“老爷所谓的家世高低不论,可以低到什么程度?”
杜衍感觉到相里氏话中有话,蹙眉盯着她:“莫非是老四有中意的人选了?”
相里氏见杜衍猜到了,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昨日正问他择妻的意愿,他才说的。”
“哪家姑娘?怎么相识的,他们之间可有——”
“没有,老爷莫多想,老四的品性老爷还不知道?最是克己守礼。”相里氏解释道,“不过这姑娘倒是谈不上是哪家了,她没家了,五服之内都没有亲眷,是个孤女。”
杜衍微微睁大眼,他料想过家世低,比如七八品小官之女,却从没想过竟是连家都没有、无父无母的孤女。
这有点太低了。
纵然他这边勉强同意,相里氏因宠着儿子也勉强忍下了,他外祖父母那边却是断然不可能会愿意。杜诒可是他们二老喜爱的宝贝凤凰蛋,必然忍不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