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荷想想王玉说的也有道理,便依王玉所言,睡在了东厢房。
王玉梳洗之后,在桌边坐了下来。她从旧衣袖兜里掏出一方帕子,端放在掌心。端详了良久后,她倏地笑起来,把帕子放到鼻边,狠狠地吸了一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玉便把帕子放在枕头旁,对着帕子进了梦乡。
……
虽时至深夜,苏园却没睡,桌上摆着瓜子、杏仁、梨干、盐津梅肉等。
她与白玉堂对桌而坐,二人边吃边闲聊。
他们先敲定了定亲当日的具体事宜之后,便谈起案子。
“五爷说过苏有才杀人自尽的死法,有几分像死士所为,有一些江湖杀人组织便会培养这种刺客,其中就包括鬼见愁。不过苏有才年纪大了,还一直呆在苏家,便不能算刺客,最多只能算细作。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有才原本是鬼见愁的刺客,早年被安排到了苏进敬的身边,辅佐苏进敬。
那些被焚毁的账本里,里面可能就有与鬼见愁关联的证据。苏有才因是刺客,训练有素,做事习惯谨慎,所以才会随身带毒,并且还做好自己一旦出了意外,便会焚毁证据账册的‘机关’。
而鬼见愁在听说了苏有才身亡的消息后,为了避免苏有才的死被怀疑,便故意编造了苏有才和苏进敬的风流传言。
鬼见愁很了解开封府办案的习惯,晓得我们得知了这流言之后,一定会复查苏有才的房间,所以做了假情诗藏在苏有才的房间内。”
若仅凭苏有才是刺客或死士的身份,是无法确定他到底来自于哪个组织。因为培养杀人刺客的江湖组织不止一家,甚至有一些权贵也会培养这种死士。
这次鬼见愁算计忘川道长的案子,表明了鬼见愁很了解开封府破案的习惯。而苏有才情诗一事,也是有人熟知开封府的查案习惯,才故意弄出流言,引开封府的人找到情诗。
这一共同点让苏园将苏家和鬼见愁联系在了一起。
“这鬼见愁的人撤离董二包子铺,应该只是出于谨慎,就如苏有才留磷粉在书房的道理差不多。实则他们并不觉得我们会查到他们身上,否则他们筹划这桩案子就毫无意义了。”白玉堂分析道。
苏园赞同白玉堂的话,总结道:“他们虽然了解开封府办案的习惯,但又了解得不是特别透彻,有几分低估了我们。”
白玉堂凝视着苏园:“是低估了你的存在。”
“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是大家齐心协力。”
苏园问白玉堂在江湖上可有什么门路,能查到鬼见愁的踪迹。
“有,回头我与展昭各走各的门路来查。”
白玉堂嘱咐苏园早点休息,鬼见愁虽然是杀人组织,有几分神秘,但只要他们混江湖,就必然留痕迹,查到他们是早晚的事。
“那你也早点睡。”苏园对白玉堂笑了笑,送他离开。
白玉堂在走到门外的时候,回了两次的头看苏园。
苏园每次都想关门,却被他打断,就半开玩笑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在这里原地打坐了。”
白玉堂轻笑了一声,这才彻底离开。
……
次月十六,正是苏园和白玉堂定亲的好日子。
五鼠中的另外四鼠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和翻江鼠蒋平,皆齐聚在了东京城,为二人定亲贺喜。
因为双方都没有父母,白玉堂这边便由五鼠中的老大卢方出面张罗,请媒人下定帖和聘礼礼单给开封府。
苏园这边则由包拯和公孙策代当长辈,回给白家定帖,并按照习俗将嫁资妆奁列单,一并送过去。
苏园原本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嫁妆单子,是她这段时间自己攒下来的钱财。因为她知道白玉堂那边并不介意,所以也没把这事儿怎么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她交嫁妆单子给包拯的时候,包拯悠悠地从自己的袖子里也掏出一个礼单,放在一起。公孙策随后也掏出一个单子,再添上。
包拯和公孙策二人都表示东西不多,聊表心意,让苏园不要嫌弃。
苏园有从包家的管家口中得知包拯在她没议亲前,就省吃俭用,默默为她攒了嫁妆。苏园鼻子发酸,连忙对二人深鞠躬道谢。
苏方明当然不能错过苏园的大喜,他带着苏喜一起来道贺,并告知苏园李氏也惦念着她,只是怕她出现在这场合会让苏园不自在,便没来。
苏方明将两张礼单递给了苏园。
“这是我和母亲为你备的,我的虽然多,但不及母亲备的有心思。她准备了十七年,每年都会添几样在里面,都是她的私房,没记在苏家,连我都不知道。”
苏园扫一眼两张礼单上的内容,感慨这些都太贵重了。
苏方明淡笑,“可不准拒绝。”
“对,不准拒绝,这是苏家欠你的,就该拿着。”苏喜抚着隆起的肚子,语气铿锵地劝苏园一定要拿。
苏喜是在事后,经由苏方明和李氏的慢慢透露,才彻底知道了苏进敬当年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在她听说苏进敬曾经打定主意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像当年对待苏园那样伤害她的孩子。苏喜非常感同身受,也十分心疼苏园这些年受的苦。
苏园本也没打算拒绝,就是这会儿人多,她总要象征性客气一下下。
她收了礼单后,先跟苏方明道了谢,又道:“代我跟她道谢,改日我带白五爷去见她。”
“太好了,娘肯定高兴。”苏喜欢喜地拍了一下手,随即‘哎呦’一声,感慨肚子里的孩子踢他。
“有脚劲儿好,活泼康健,生下来肯定生龙活虎。若学武的话,指不定还是个武林高手。”
苏园随口一叹,苏喜却听得认真。
“好啊,回头就让他姨父教他武功。”苏喜欢欢喜喜道。
“什么姨父——”
苏园随即才反应过来苏喜说的人是指白玉堂,禁不住脸微微发热,她还真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
白玉堂那边摆了定亲宴,包拯等这边凑完了热闹,又跑去那头吃宴席。
倒是苏园作为女方要避讳,去不得。不过她这边吃食也不少,有白玉堂安排的几名厨子做地道的浙菜、蜀菜、徽菜和鲁菜,都是苏园平日不常能在东京城尝到的菜系,吃得新鲜自然喜欢。另还有瑶光楼和仙人楼的菜和点心作补充,可谓是丰盛至极,样样美味。
“咱们这桌肯定比那边的大宴好吃,白五爷可是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安排到这边来了,那头的宾客怕是只能吃一般般的菜,喝一般般的酒了。”孙荷得意地感慨。
苏喜笑道:“他们有热闹就够了,咱们尽兴咱们的!”
苏方明也应承,起头给苏园敬酒。总之,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都很开心。
待把人都送走了,天也快黑了。
苏园才想起来问孙荷,王玉近来的情况如何。
“已经过了考核,不日就能来开封府当差。不过她听说她就算当了官差,还要因为避嫌,不能参与调查她父母的案子,有点失望。
她怪可怜,从安葬她父母之后,这些天我都没见她脸上有一个笑。我前日邀她来开封府跟我同住,她也不愿意了,说想多在她父母住过的房间里待一会儿。”
“开封府派去保护她的人呢?”苏园再问。
“十二名衙差轮换,每四人一班守在她门外,这些天一直都跟着呢。”孙荷道。
苏园觉得有点不对,这王玉之前还很想进开封府,怎么这么多天过去了,父母也安葬完了,明明有机会甚至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开封府了,她却不来了。若说是因为避嫌不能调查她父母的案子,她才这样,苏园可不太信。
苏园这就出门,要去看看王玉那边的情况。
孙荷赶紧跟在后头阻止,唠叨苏园今天定亲,她不宜出门。
这时候,守门的两名衙役正在唠闲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怕是白府的宴席太热闹了,不舍得回来。”
苏园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立刻喊人备马。
“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孙荷还从没见过苏园散发出这种冷冽凌厉的气势,像是要踏破天地,横扫千军一般。
苏园令孙荷先派人去请周老判官回来,再召集开封府所有人马待命。她则骑上马,立刻奔去了王玉的住处。
因为距离比较近,须臾的功夫就下了马。苏园进院后,便见四名衙役看守在门外。
“多久没出来了?”
“王姑娘今天心情不太好,早上吃完饭后,就关在屋里——”
苏园不等他们说完,便一脚踹开了房门,有一扇门直接就被踢在了地上。四名衙役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门,半晌没回过味儿来。
苏园进屋扫视一圈,没见屋里有人。
四名衙役发现屋里没人的情况都很惊讶,明明他们一直都守在这里,不曾离开过半步。
“把刚才的回禀说完。”苏园道。
“属下们期间担心过她,出声问过她几次,都有回应,她说她太想爹娘,太难过,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出门,只想静一静。属下们都是男子,也不好进去劝慰,只能守在门外。两炷香前,属下们还问过她,当时人还在屋里。”
普通百姓家的屋子都是泥地,但都被踩实了,不可能有松散的土。苏园见床下的一个方形木箱旁有些许松散的泥土,令衙役挪动那木箱,便看见一处黑漆漆的地道口。
这地道肯定是后挖的,王民庆夫妻身亡当日,开封府搜查过所有房间,这么明显的地道不可能没发现。
衙役便欲爬入地道,想看看这地道通向哪里。
“临时挖的地道,肯定距离不远。”
苏园立刻飞快地冲向对面的东厢房,东厢房的门已经上锁,苏园依旧是暴力用脚踹开门。
果然在屋地上见到了地道的出口,墙旁边还堆着一堆挖出来的泥土,以及挖土的工具。看泥土干涸的程度,这地道应该已经挖了有几天了。
东厢房的后窗是开着的,以王玉的身手,悄无声息地从这里出去,必然不会引起看守衙役们的察觉。
片刻的工夫,苏园便策马折回开封府,一面吩咐人绘制王玉的画像全城通缉,一面带人飞速直奔白府。
苏园抵达时,白府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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