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转眸,笑对包拯喊了一声:“包大人!”
房顶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包拯瞪一眼公孙策,觉得他就是故意在这种时候出声喊他。
公孙策等了片刻后,就往外走远了几步,朝房顶方向看去,然后告知包拯苏园和白玉堂俩人已经离开了。
“如此倒避免了尴尬。”公孙策解释道。
包拯气得咳嗽了一声,质问公孙策:“为避免尴尬,你就出卖本府?”
“学生的声音他们肯定能辨认出来。”公孙策言外之意这不算出卖,他们二人算是一起暴露了,然后又笑着跟包拯解释道,“如今尴尬的不是我们,该是他们。”
包拯一笑,感慨是这个道理,该尴尬的是那对小夫妻才对。居然说和公孙先生不重要,这下好了,说悄悄话正好被他们听到,俩人如今怕是都在尴尬、后悔、内疚。
苏园和白玉堂手拉着手一口气跑回房间,就笑起来。尴尬后悔内疚?不存在的,只要跑得快,他们就不承认是他们在那。
“包大人一会儿该要提审襄阳王,你留下看情况,我去惠民河那边抓鬼了。”
苏园要走,被白玉堂拉住。
苏园疑惑地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后,就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白玉堂淡淡笑了下,眼睛里像有点点星光揉碎其中,他这才松开了苏园的手,嘱咐她早去早回。
苏园带上和苏园、赵清荣一起去八王府找了忘川道长,在前往惠民河。忘川道长在路上时不时地瞟向苏园后背背着的桃木剑。
等走到惠民河边,他终于忍不住了,问苏园:“苏姑娘这把可是宝贵桃木剑?”
苏园点头,“道长还知道这把剑?”
“当然知道,这剑在我们修道者眼里便犹如稀世珍宝。”忘川道长叹道。
孙荷忙凑热闹对苏园道:“我就说这把桃木剑是稀罕物,忘川道长都认得呢。老大,我对你好吧?”
“好,非常好。”
苏园把手搭在孙荷肩膀上,去环顾河岸边的情况。
今日岸边卖菊花的摊贩比昨日少了很多,来游逛的百姓只有零星几个人,屈指可数。比起昨日的热闹喧嚣,今日着实有些冷清得过分了。
“怎么今天人这么少?大家都在昨日逛过了,所以今日不来了?”
“昨日有好多逛大会的百姓都目击到河上现了红衣女鬼,便都吓得落荒而逃。估计是闹鬼的消息传出去了,今日没人敢来。零星这几个来的,我猜要么是不知情,要么就是真胆大。”
赵清荣解释罢了,就看向苏园。
“要不是有苏老大在,晓得老大武功高超,肯定能保护得了我们,我今日也不敢来。”
忘川道长听嘉和县主居然也称呼苏园为老大,惊讶不已,不禁特意去看一眼苏园。
苏园摸了摸鼻子,其实她一直不太习惯嘉和县主叫她老大,但人家是县主都不介意,她就更不好去介意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已然有两名卖花的摊贩收摊走了。留下的摊贩见状,都在犹豫要不要也早点收摊离开。
“生意不好做喽,养了一年的菊花,就等着这时候挣钱呢。去年倒霉,因为闹鬼,就没卖出去多少,最后都低价赔钱卖了。今年本以为能好了,谁曾想这鬼还是阴魂不散。再这么下去,我也成鬼了,饿死鬼!”
“嘘!可别瞎说,小心真把鬼召来。”
卖花的摊贩们正抱怨不满地聊着,忽听到有歌声从河东面传来。
“采——菊——东——篱……”
歌声凄凉婉转,尾音诡异地颤抖着,从东边漆黑的水域里飘过来,听起来尤为瘆人。
“鬼!鬼又来了!”
摊贩们不再犹豫,赶紧收拾东西打算跑。
苏园抄起宝贵桃木剑朝歌声的方向去,忘川道长也紧随其后。孙荷撒欢地使劲儿前往跑,生怕错过见鬼的精彩场景。赵清荣被落在最后,但她很怕自己落单,所以也拼命地跟着大家跑。
摊贩们见有一群人不怕死地往前冲,都放下正收摊的手,惊讶地伸脖子张望他们,然后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你们看见没有,这帮人是傻了么?居然朝有鬼的地方冲,其中还有三位柔弱的姑娘。”
“算了吧,就那麻利的腿脚能算柔弱?我比你们懂,她们这身手一看就会武,八成是江湖人。”
“那个男的是道士打扮,我估摸这人是特意来抓鬼的,那可是好事儿啊!咱们要不去看看?”
“不敢不敢!”
摊贩们纷纷认怂,但他们又好奇这些人会不会真的把鬼驱走。
有几名胆大的摊贩决定留下来,等着看结果。反正他们不冲上前,就远远地悄悄地看,若发现情况不妙,就立刻撒腿跑。
苏园离歌声更近时,就隐约看见河上有一红色的身影在水面上缓慢而行。
举办赏菊大会的河岸边都挂着灯笼,把街面照得明亮。但这里与赏菊大会挂灯笼的界线隔了七八丈远,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光线已经比较弱了。加之那鬼影在河水中央,距离更远,只能借着水面的反光,依稀辨清那鬼披着长发,穿着红衣,其它细节却很难看清。
惠民河河道浅涸,原本不适合行船运送物资,后来经过多次修治,可以通航,但仍然要设立斗口,定时启闭。①
夜间的惠民河因为蓄水的缘故,水面平静,并不似其它河那样会有明显的水流流动。
苏园驻足在岸边,欣赏完那红衣女鬼之后,便扭头去问忘川道长:“道长瞧这鬼的煞气如何?是不是厉鬼?该如何收?”
忘川道长拿出栻,分策定卦,旋栻正棋。
他在念咒、栻占之后,便语气笃定地对苏园道:“那不是鬼。”
“哦?”苏园表情惊讶,“她都在水上飘了,还不是鬼?若是人的话,早该沉下去了呀。”
“其中原因贫道也解释不了,但河上的的确不是鬼。”忘川道长顿了下,犹豫地看苏园一眼,才小声道,“她身上的那点煞气远不如苏姑娘身上的多。”
“你说这话礼貌吗?我多好一人,破了多少冤案,救了多少人,还好心帮你找你师弟林溪。”苏园质问忘川道长有没有良心。
忘川道长微微颔首,礼貌地向苏园表达歉意。
“那这河上的东西,道长是收不了呗?”苏园故意提高音量问。
忘川道长点头。
孙荷正安慰赵清荣不用害怕河上那个小破鬼,有老大和忘川道长还有她在,肯定能把那个小鬼给收了。
可巧孙荷的话音刚落,苏园的话就响起,赵清荣立刻用不信任的眼神看向孙荷。
孙荷惊讶地凑到苏园身边,询问怎么事。
“早听说穿红衣的都是厉鬼,难道这鬼厉害到连忘川道长都对付不了了吗?”
“嗯,道长刚才亲口说,他对付不了水上的那个东西。”苏园应承道。
孙荷看向忘川道长。
忘川道长苦笑一声,只得配合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赵清荣吓得忙招呼大家还是赶紧快走。连道法高深的忘川道长都不行的事,那这鬼肯定够厉害,像她们这些并不擅长驱鬼的人,肯定更加没办法对付厉鬼了。
“既然道长不行,那就我们来收呗。”苏园提起手里的桃木剑,在水里划了划。
惠民河的河道因为修治过多次,这区域的河岸边都砌着石头,看起来规整干净。
苏园的桃木剑在水里顺利划过一段距离之后,终于碰到了阻碍物。
孙荷和赵清荣都不解苏园这动作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在随便划水玩儿。
赵清荣提议大家还是快走。人跟鬼斗,肯定不行。
孙荷照旧不怕,“鬼来了我挡着,我带了拘魂网,老大手里还有宝贵桃木剑,我就不信对付不了它!”
“道长都不行,你逞什么强?要是大家的命都因这事儿栽在这了,多不划算。”赵清荣急得跺脚道。
赵清荣非常相信忘川道长的修为,她认识的贵族们请忘川道长占卜,无一不灵验。所以忘川道长都不行的事,她是觉得真不行。
孙荷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你信那道士的,不信我们老大的?去去去,那你不配做老大的小弟。”
总算可以找个借口赶走她了。
赵清荣立刻闭嘴,虽一脸隐忍之色,但不再多言了。赵清荣立刻反省,意识到自己在胆量上还是比不过这些江湖人,她不能叶公好龙,嘴上说喜欢,却在见真章儿的时候又怕起来。对,要胆子大起来,天不怕,地不怕,鬼也不怕!
忘川道长见赵清荣明明紧张害怕,却摆出一脸刚毅赴死之色,不禁失笑,对赵清荣道:“大可不必担心,县主的老大肯定会解决河上的那个东西。”
其实忘川道长也很好奇,若不是鬼是人的话,怎会那般从容自在地在水上飘。
苏园这时收回桃木剑,就在岸边蹲下来。
孙荷马上凑过来,问苏园接下来该怎么办。
“采——菊——东——篱……”
河上的红衣女鬼依旧唱着,她忽然回首,似乎看见岸边有人在张望着她,歌声更响亮,颤音更瘆人。
接着,红衣女鬼转过身来,一边唱着歌,一边一步步走向苏园等人所在的方向。等越来越近的时候,忽有一阵夜风拂过,吹飞起遮挡在她脸上的长发,一张极其惨白的脸露了出来,一双眼黑漆空洞,唇红似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