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歇山顶。
杀生丸拢手入袖,正闲闲地注视着下方的混乱。人类是死是活与他无关,无惨是杀是留,他也没多大兴趣。
左右是一只臭熏十里的劣鬼,他动手都嫌脏。既然底下的半妖想要猎食,那让给他也无妨。
成年白犬不会与幼崽争抢猎物,就算半妖谈不上完整的白犬幼崽,杀生丸也不会擅自干预对方的狩猎。
唯有亲身实践过的成败,才能让一只幼崽更快地成长,去学会如何运用爪牙,去领悟搏杀与力量的重要。
而无惨之于半妖,就是一块最佳的试炼石。
杀生丸承认半妖的剑术入了他的眼,可对方依然把爪牙和血脉当作了摆设。
在劣鬼自爆的档口,半妖最该做的不是举起刀砍,而是收束五指刺穿其大脑,直接粉碎敌手的头颅。
即使那只劣鬼的要害不止一处,可主头颅的受损会让身体的反应变得迟缓。届时,只要半妖反应够快,完全能凭爪子撕碎猎物,让它连自爆的机会也没有。
可惜,半妖只想着挥刀……倒也不,还想到了求助。
听见缘一的请求,杀生丸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只是平淡道:“半妖,那是你的猎物。”
简言之,他不想多管闲事,也没义务帮忙。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斥责对方擅作主张地喊“兄长大人”。
缘一的犬耳微垂,只这几息工夫,他就知道想杀无惨已经来不及了。
血雾炸裂,庭院人多。无论是侍女、武士还是家臣,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东西。再加上外逃的人,除非他不顾人命出招,否则只能让无惨溃逃。
缘一的刀尖垂落,他不得不放弃。
恶臭麻痹了他的嗅觉,在没恢复之前,他无法循着无惨的气味追踪对方了。
“只差一点……”又是只差一点。
此次过后,无惨只会藏得更深更隐蔽,而他得等待多久才能等来第二次斩杀他的机会?十年、五十年、上百年,又有多少人会死在无惨手里?
身畔传来轻响,是足尖点地的声音。
犬耳垂落的缘一抬首,就见他的妖怪兄长落在他身边,眼神更冷了:“半妖,收起你那副愚蠢的样子。”
“区区杂碎也值得你计较,半妖就是半妖。”
说着,杀生丸双指合拢,一根莹绿的长鞭甩出,卷住了缘一手中的刀。
缘一从来对兄长不设防,刀自然而然地脱手,旋转着落入杀生丸手里。后者握住刀柄,刀身上那条漆黑的长线瞬间转成了带着电光的银紫色。
紫色……
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
“只有这一次。”杀生丸淡淡道。
他倒置日轮刀,将刀尖刺入地面。刹那,几十条奔腾的雷光掀飞土壤冲起,交错盘缠着横扫整个庭院,急速灼烧了无惨的血雾,还冲散了满院的恶臭。
焦黑的血肉落地,长屋被搅得支离破碎。人类的尖叫愈发惨烈,他们可算意识到非人类的恐怖,终于忙不迭地夺路而逃。
轰隆巨响,田切家的半数屋舍塌方。
杀生丸收起日轮刀,轻甩去刀上缭绕的烟雾。收拾掉劣鬼的九成残渣,已是他对半妖最大的仁慈。
他说:“只有这一次,干涉你的狩猎。”把刀扔给缘一,轻嗤,“如人类这种卑贱的东西,你越是在意他们的生死,他们越不会在意你的生死。”
看在这只半妖的战力勉强顺眼的份上,杀生丸不介意多说几句。
“你的第一刀该劈向人类,而不是劣鬼。”
在妖怪的战场上,人类就是障碍。他们要是聪明些、长腿跑了就算了,要是拎不清轻重非要留下来,他杀生丸不介意多沾点血。
但半妖明显被人类教坏了,仅是因为人类在场就束手束脚,真是愚不可及。
缘一抱着日轮刀,犬耳重新竖了起来。虽然他不赞同兄长的说法,但他不会与兄长争辩什么,尤其是在兄长帮了他的情况下。
饶是人类哀嚎连连,有血腥味漫开,但缘一就是知道——妖怪兄长已经留手了。
不然,所有的人、包括他,都会在这闪电怒龙中化作飞灰。
这就是大妖的实力吗?
“不愧是兄长大人。”缘一仰起头看着杀生丸,就像儿时看着哥哥岩胜那样,眼神温和又孺慕,“谢谢你帮了我。”
杀生丸:……
“听好了半妖,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弟弟。”杀生丸拢起手,“别得寸进尺。”
缘一:“嗯。”
杀生丸:……
大妖怪找不到挑错的点,毕竟半妖唯一没被人类教坏的地方就是谦卑与守礼。但也仅是如此了,半妖体内另一半卑劣的血脉,令他愈发生厌。
杀生丸眉头微蹙,不再给缘一眼神,而是越过他往外走。
只是走了没多久,他忽然驻足侧首,金眸冷淡:“你手里的刀叫什么名字?”
能被半妖舞出漫天火龙,能瞬间斩下劣鬼的头颅,还能承受住他的妖力,哪怕锻造的材料不怎么样,也不失为一把名刀。
名刀,值得人记住它的战绩。
缘一老实道:“叫‘小牛’。”
杀生丸:……
“愚蠢的半妖。”
……
田切武家的混乱之夜,令熟睡的犬山城苏醒过来。
gu903();从“大京来的花魁是妖怪”到“田切家的儿子被妖怪袭击”,再到“三岛家的半妖及时救人”,最后到“半妖击败了花魁”这一出大戏,仅一晚时间就传遍了犬山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