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杀生丸的居所一如他的性格,布置井然有序,摆放一丝不苟。低调奢华,大气风雅,与人类居所的模样类同,可物件贵重太多。
譬如兄长搁着纸笔的案几,是一整块被削平的、光滑的美玉。它呈锥子状,上大下小,晶莹剔透,漂亮得不像话。
缘一好奇地摸了摸,入手冰凉。
他真切地感慨西国的富裕:“兄长,它可以买下人类的一座城吧?”
“人类的城比不上它。”杀生丸卸掉铠甲,换上便衣,“六百年前,它是白犬击杀了一只火蜥所得到的战利品,随同金银一起上供。”
据说,那火蜥被称为“龙”,喜欢守着财宝。可惜开地盘的白犬对金银没兴趣,还嫌占地方,故而一股脑儿全送回本族。
然而,他们对财宝也没兴趣,因嫌它们没用还占地,最后全溶了做成洗浴的大池。
于是,缘一见到了世界上最闪最大的澡缸。
简直是一片湖泊——
它被嵌在宫殿的另一边,周围林木葱郁,内中热气蒸腾。砖石片瓦全是金银,因硬度足够,白犬妖化梳洗时还能自行打滚搓个背。
缘一:……
难怪兄长对人类的洗浴之地嫌弃至此,他……不得不理解。
等他洗浴完毕,已是明月高悬。今夜的月犹如银盘,渐渐走向最饱满的形状,想来明天就是满月了。
满月,月华最盛的时候,就是百年之典祈祝之时。
缘一看了月亮片刻,抬步走向宫殿。只是,兄长的住所实在太大,在前进的途中,他难免会遇到一些小妖怪。
“那就是斗牙王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小小声,“听说祭祀的时候由他祈祝。”
“居然让一个半妖来做这件事?”小妖的惊呼声,“规矩不该是让白犬最优秀的子嗣祈祝吗?他只是半妖啊。”
“上一个百年可是杀生丸大人。”
“十七道妖纹的王嗣呐,半妖的话,他连妖纹也没有吧?”
半妖、半妖、半妖……
缘一真的很庆幸是他转生成了半妖,而不是另一个人。如果这副身体的主人只是个孩子,那他该承受多少流言蜚语的重压?
质疑、比较、鄙视,对一个真正的半妖小孩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然而,这就是妖怪世界的残酷,在没见识到“弱者”的实力之前,他们死也不会反省。
“区区半妖而已。”
大概是见他脾气好不计较,小声渐渐变成了大声。由此可见,妖怪确实欠打得很。
缘一伸出手,凝聚灵力:“破道之四·白雷。”
瞬发!轰鸣炸响!
他无意杀死它们,只想做个警告。
嘴碎的小妖怪反应不及,随着炸裂的山石一同倒地,顷刻头破血流。它们呜咽出声,或尖叫或求饶,但缘一早已走远。
夜风中,传来孩子冷淡的声音:“没有下一次。”
与杀生丸发出警告的语气一模一样。
许久,废墟中浑身发颤的小妖连滚带爬地往前,伏在缘一走过的路上大力叩首:“啊,是、是!记、记住了!”
“我们不会再犯了,犬夜叉大人!求求您……”
缘一没有再听,他只是顺着气息抬眼,看见兄长站在长道的尽头。带着灵力气息的夜风拂过,卷起他的长发和绒尾。
“为什么不杀了它们?”杀生丸拢起手,“犬夜叉,我发现你总有不必要的仁慈。”
缘一仰头:“刚洗完澡,不想沾血。”
“更何况——”缘一道,“让质疑我的人活着看到我的强大,不是更好吗?这比杀死他们更令他们难受吧?”
满月的光映在孩子的金眸里,譬如泉水涌进了金碧辉煌的大池中,亮得厉害。
“兄长,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最强的!”
从厌倦强大到承认强大,从拒绝能力到接受能力,从冷待天赋到主动挖掘天赋,缘一已经完成了质的转变。
是的,这辈子!
他想成就自己!
杀生丸的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极小:“总算有点大妖的样子了,犬夜叉。”
他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大概是一时兴起,大妖怪犹疑片刻,还是捏住了缘一的犬耳,还像他母亲那样扯了扯。
缘一:……
他退了一步,谁知杀生丸没放手,他的兄长停顿一息,又把耳朵扯了过去。
缘一瞬间心如死灰。
兄长,我并不是玩具,所以不要折我耳朵玩好吗?
你比你的母亲更过分啊!
……
是夜,犬耳被薅了不少毛的缘一躺在绒尾里,像只蔫巴巴的小狗。
他伸出手摸摸耳朵,发现左耳的狗毛秃了一个指甲盖的大小,顿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只有无法言喻的悲痛,连带着对兄长都失了敬意。
好过分……
明天,幼犬们还会来找他玩,要是被孩子们看到他的耳朵秃了一片,他该怎么解释?
也不知道犬耳的毛发什么时候会长好?
缘一在绒尾里翻了个身,孩子的多动症终是让浅眠的大妖感到不满。杀生丸睁开眼,冷淡道:“你该睡觉了,半妖。”
“再不睡,我就把你丢出去。”
缘一再摸犬耳,怒从心头起,语气却很平静:“兄长,你会跳百年之典的祈祝舞吧。”肯定句。
杀生丸:……
“我不会,所以可以教教我吗?”缘一恶向胆边生,“我不想丢脸,也学得很快,兄长只要给我跳一遍就好了。”
兄长只要给我跳一遍就好了。
跳一遍……
“啪啪啪!”
缘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
夜风凄清凉了狗的脸,我哥凶残伤了狗的心。
大妖怪绒尾一抖,把孩子丢进庭院里自生自灭。小狗崽胆大包天,立刻窝到殿门外用爪子抠木头,窸窸窣窣声久久不绝。
“犬夜叉,想挨揍吗?”
“不想。”缘一超级耿直。
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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