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金鲤鱼。”
玄悟一怔,忽地面色微沉,轻声念了一句,“古有鲤鱼跃龙门便可化龙,这条金鲤鱼怕是所谋甚大。”
但世间真龙已灭,龙门自是早已坏了,想要跃龙门化为真龙,须得先修好龙门才行。
可龙门乃是上古神器,岂是那么容易修复的?
这金鲤鱼又索要处子作为祭品,怕是想要走邪道!
思及此,玄悟神色变幻不定,恨不得现在便去清水河,把那鲤鱼精抓了起来。然而刚转身,袈裟却被人轻轻拽住。
身后传来含着无奈的女声。
“大师,不如还是先救救这位刘小姐吧。”裴姝道,“刘员外夫妻膝下只有这个独女,刘夫人更是哭晕在了刘小姐的棺材前。若是刘小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这对老人也撑不住。”
“大师道行高深,一眼看破邪术,想必也能解开这邪术?”
青衣女子虽带着笑,言语中也没有责怪,但玄悟却依然心生了自责和愧疚,慈悲为怀,降妖除魔虽重要,但他竟是忘了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多谢施主提醒,贫僧这便为这位刘姑娘找回元灵。”玄悟朝裴姝行了一礼,以示感谢。他心道,果然是功德金光加身之人,他竟是自愧不如了。
头上传来一声浅笑,“大师不必谢我,你才是救人的那一位,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刘小姐若是醒来,想必她的父母定会很开心吧,大师,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她言语直白,夸得玄悟白净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他正想开口,却见眼前青影一闪,再定睛看时,面前已经没了那青衣女子的身影。
他怔愣的站在原地片刻,望向屋外漆黑的天空,须臾,轻轻念了声佛。
而裴姝,已经径直朝着清水河而去。
如今有了玄悟,刘施施的性命再不用担忧。等到刘施施醒来,先前污蔑陶初一用邪术害人的话自然不攻自破。
但事情却还没解决。
百姓愚昧固执,若是不抓住金鲤鱼,当着他们的面彻底解释清楚这一切,便是陶初一洗清了嫌疑,青云观也彻底败了。
她的脑海里忽地出现了两张熟悉的脸。
一张是陶初一的。
她穿着道袍,喝得醉眼朦胧,嘴上说着不在意的话,但眼底却是对青云观深深的留恋。
而另一张……
裴姝微微有些恍惚。
那是一个十来岁少年的脸。
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眉目间却带着相同的朝气,与对这个世间最美好的憧憬与向往。
她已然失去了一次,这一次,她想好好的把这份朝气留住,彻彻底底的留下来。
修仙界,天啸门正殿。
“掌门师伯,您是说师尊去了凡间?”裴月急切地问道,“怎么可能呢?师尊去凡间作甚?”
她如今已踏入仙途,便也知道,唯有金丹期以下的修者才能入凡间。
但便是入了,也很受限,凡间灵气匮乏浑浊,根本不适合修炼。
况且,姬不夜乃是大乘期修士,要把修为压制在金丹期以下……这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修为越高受到的痛苦便越大,如姬不夜一般,把大乘期修为生生压制在筑基期,等同于压缩了自己的宽阔的筋脉。
如此一来,必然日日承受钻心刺骨之痛。
姬不夜乃是问月剑尊,是天啸门武力值最高的人,不仅身份尊贵,他的存在对于天啸门来说,更是定海神针。
因此,在进入大乘期后,他便分了一丝元灵出来。
有了这一丝元灵,天啸门能知道姬不夜的行踪,而姬不夜便是相隔万里,只要天啸门有事,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因此,姬不夜一入凡间,那丝元灵便有了异动。
“不错,根据元灵的异动,可以判定,不夜已经下了凡间了。”说其此事,张天元也是皱眉,他轻轻一叹道,“裴姝一事,不夜定是自责愧疚不已,他入凡间,怕也是因为此事吧。”
便是张天元不说,裴月也知道。
毕竟姬不夜为了裴姝,甚至不顾危险,只身下了万魔窟,如此危险之事都做了,再为了她入凡间又有什么奇怪?
但裴姝已经死了啊。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徒弟,又死得这般……”张天元叹气,“不夜无法接受也在所难免,只是以他的修为入凡间,怕是反噬甚重,一个不好,便有殒命的危险。”
说到此,张天元的脸色沉凝,“必须要尽快把不夜带回来,凡间不是久留之地。我已与长老商量过,即刻便派门下弟子去凡间……”
“掌门师伯,让弟子去吧。”
不等他说完,裴月忽然开了口。
张天元一愣,皱眉道:“你如今正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岂能……”
“师尊有难,身为弟子岂能不理?而弟子正好是筑基期,不用压制修为也能进入人间界,况且,”裴月顿了顿,才道,“弟子本就出身凡间,相比其他师兄弟,对人间界自是更熟悉一点。”
这话倒是张天元有点犹豫了。
见此,裴月单膝跪在了地上道:“掌门师伯,请让弟子去吧!一日不能见到师尊平安归来,弟子一日无法心安,如此一来,修炼也无甚进展。”
“这是你的真心话?”
“……自是。”
裴月沉声回道。
一段时间过去,她看上去依然纤瘦体弱,实在不像是个筑基修者,但眉宇间到底是不同了。
姬不夜走之前,把裴月交给了他教导。
张天元自是不想浪费了裴月如今的天资,对其比对自己的弟子还要用心,裴月聪慧,倒是一点就通,只是……也不知为何,这修为却进展缓慢。
他深深地看了裴月一眼,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本君便允了你。只是你一人去人间界到底不妥。”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与阿靖是道侣,本君会让他与你一起入凡,你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裴月身子微微僵了僵。
如今,她与闻人靖的婚约早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在旁人的眼中,他们虽还完整的举办过道侣大典,但也是正儿八经的道侣了。
可其实……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闻人靖了。
他们说是道侣,可如今,却恍若陌生人。
可即便如此,她也……
裴月轻轻握了握拳,轻声回道:“多谢掌门师伯怜惜,弟子定不负所望。”
“去吧,”张天元沉声道,“你记住,你已不是凡人了,既然踏入仙途,便应该明白,你这一生注定漫长。而你这一身根骨,也代表着这一生注定不凡。”
“你可明白?”
他乃天啸门掌门,这一生见过无数人,阅历深厚,自是早已看出裴月有心结。她如今修为进展缓慢,不是因为她不努力,也不是因为她不聪明。
相反,论悟性,便是在天啸门,她也是佼佼者。
而论努力,她也不差。
只是,心思沉郁,心结桎梏。
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直白。
那一滩烂账,便是他也不想提起。
他只是不忍裴月浪费了自己的天资,也不希望天啸门损失一个本有望升仙的弟子,是以,才这般提点了几句。
张天元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只愿裴月能早日想通,成就大道。
“……弟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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