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安目光微微一闪:“刚才不小心落在你家了?”
“嗯。”
“谢谢!”他伸手接过,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你看过了?”
“呃,就随便翻了翻,字写得很不错,品位也不错,就是,眼神有点儿不好。”
“啊?”叶清安有点没太听懂。
岑思颜刚想提醒他,少年怀春是很正常的,但看女孩子最重要的是看对方的人品,而不是外表和条件。
话刚要出口,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叶清安的生活本来跟她毫无关系,要是她突然这么横插一脚,他真的想通了没有去给岑思灵写情书。
那自然也就不会遭受后来的那些侮辱,那他没有受到刺激,没有一怒之下出去闯荡,那以后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少了一个为国内经济建设作出巨大贡献的著名企业家了?
这个后果太严重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尽量不要改变跟自己无关的人的生命轨迹,这是重生者应该遵守的基本原则。
想到这里,岑思颜赶紧说:“没什么,就是把笔记本还给你,我走了。”赶紧转身,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叶清安目送着她走进小楼,才低下头,手掌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封皮,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又能重新看见如此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她,真好。
上辈子叶清安是寿终正寝的。
他一生功成名就,荣誉加身,可在临终的时候,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并不是他一手创立下来的商业帝国,也不是他每次获得嘉奖时的高光时刻。
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当他还是一名情窦未开的青涩少年时,那一个蝉鸣声中燠热的午后。
讨债的人又来了。
他母亲杜兰月低声下气地恳求债主再多宽限些时日,凶神恶煞的债主却不为所动,把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给杜兰月买药的钱都抢走了。
杜兰月身体不好,必须长期吃药,否则的话就会一直咳个不停。
叶清安冲出来要跟债主打架,被杜兰月死死地抱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攥着母亲的那点血汗钱扬长而去。
“我不念书了,我出去打工,妈,我一定会挣到钱回来给你过上好日子的。”
杜兰月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不许他再说这样的话。
“我辛辛苦苦,砸锅卖铁供你念了那么多年书,不是为了让你去打工的!”
那是他高二那年的暑假,高中生活只剩下最关键的一年,他成绩优异,被师长誉为清北的好苗子,只要再熬过这一年,考上名牌大学指日可待。
可是考上了又怎么样呢?就算大学有生活补助,但也依然清贫,以他们家这样的情况,以杜兰月的身体条件,她还能熬多少年?
她等得到他大学毕业,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吗?
叶清安等不了了。
他的心里像是住着一头猛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笼子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任何出路。
再次跟杜兰月就他要不要辍学出去闯荡这个问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之后,少年一气之下冲了出去,闷着头四处乱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大院的后山。
省委宿舍大院地形宽阔、环境清幽,甚至还有一处林木葱郁的后山,是大院的住户们平日里早晨锻炼、傍晚散步的好去处。
但如今正值午后,阳光猛烈,蝉鸣声声,就连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们都被家长拘在家中吹着电风扇午睡,后山一片寂静。
正是他想要的清净。
叶清安顺着人工修建的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忽然看见前边不远处的凉亭中有晃动的人影。
凝目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亭中……跳舞?
是的,跳舞。
她不停地伸展着纤细修长的手臂和双腿,做出一个个优美的舞蹈动作,偶尔还把那柔软纤细的腰肢折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虽然没有音乐,但她的动作流畅、自然,把轻重缓急的节奏掌控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仿佛这大自然的风声和蝉鸣声,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音乐。
她脸颊绯红、神情专注,美得就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
叶清安的脑海里只剩下八个大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渐渐地,她轻快的舞姿变得缓慢、压抑,仿佛被周围看不见的沉重压力牢牢地禁锢着,叶清安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一把揪住,跟眼前的舞者一起沉没在灭顶的窒息中。
徒劳无功地做着困兽之斗。
几乎无法呼吸。
忽然,她的动作又快了起来,不甘、挣扎、奋发、向上,飞速地旋转、跳跃,热烈而激昂的情绪猛然爆发,如同一束光,从漆黑的深井中喷涌而出。
照亮了整片天地。
破茧成蝶!
叶清安的心情随之豁然开朗。
他终于下定决心,也看清了自己未来的路。
一舞终了,年轻的姑娘也停了下来,胸膛还在急剧的喘息中起伏不停,叶清安那颗青涩少年心不争气地配合着那起伏的节奏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姑娘。
尽管她梳着不合时宜的麻花辫,身上的衣服也过于宽大而且太短了,但这一切都无损于她的美貌,她如白雪一般白皙的皮肤,鲜花般嫣红的嘴唇,都让少年浑身发热,喉咙发紧,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酸酸胀胀地占满了他的整个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