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22路公交车在老九中对街停下,站台候车的学生一窝蜂往上挤,造成短暂堵车。
沈青葙脸趴在方向盘上,惆怅的说:“看着这一群放学挤车回家的学生,我真觉得自己是个老年人了。”
云悄听了好笑:“你都是老年人了,我不得半截身子入土?”
她比表妹沈青葙大两岁,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胜似同胞姐妹,云悄那素来恬静的性子,也只有和她会说上两句玩笑话。
沈青葙俏皮眨眼:“我不就说说嘛。”
云悄笑了笑,没说话。
有一两个穿老九中标志性红黑校服的学生跑出校门,追上已经启动的公交车,远远还能听见他们大喊:“等等——还有人没上车呢。”
沈青葙发动汽车:“我想起姐你上高中时,放着家里有车不坐,非要每天走上半小时去坐22路公交车……”
云悄神思游离,那些尘封在岁月里的少女心事,骤然被窥,像被打翻的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大姨还说你傻得很,下暴雨都还要去坐车,最后淋雨发烧……”
半天没听见云悄声音,沈青葙音量渐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求饶看向云悄:“姐姐,我错了。”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云悄为什么每天风雨无阻挤公交,只为能在车上偶遇那个人。
只是后来偶遇变成一起上下学,他们故事还是以云悄彻底放下为结局。
云悄看着车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下,红白色22路公交车拉着一车学生远去,拥堵车流龟速移动。
车子向前开了一段,沈青葙听见云悄说:“那时候,是挺傻的。”
当她在为每天例行偶遇沾沾自喜时,学校早传遍他有女朋友的消息。
而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只是自作多情。
沈青葙打着方向盘,脱口而出:“姐,你还喜欢他吗?”
“……”
云悄唇瓣张了张,裹杂浮尘的晚风灌入喉咙,她猛烈咳嗽不止,眼角渗出水意,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圈。
嗓子干裂得难受,云悄半个身子窝进座椅,眼睫垂下,在白皙鹅蛋脸拓出淡淡阴翳。
“不喜欢了。”
-早在半月前,云悄就给国内网媒排前三的青果视频投递简历,回国前一天收到青果给她发来的邮件,让她下周一去公司报道。
周一早九点,云悄在HR的带领下办理好入职手续,她在国内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某日晚上下班,云悄收到沈青葙发来的消息:「下班后来君瑞会所,今晚沈大小姐为你接风洗尘。」
她笑着回:「行。」
云悄把南城“英国赛车节”新闻稿发到主编邮箱,关了电脑,拿上桌上挎包,打卡下班。
等电梯的间隙,云悄和同部门同事聊天,对方问她:“云朵,你不留在国外发展,怎么回国了?”
云悄看着水晶屏不断递减的数字,浅笑:“想家了,所以就回来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身边人一个个往里走,和云悄说话的同事颇为认同她的话:“也是,国外再好,也没家里好。”
云悄抿唇微笑,没有说话。
电梯抵达一楼,云悄和同事在公司楼下分开,乘车前往君瑞会所。
君瑞会所坐落在南城嘉兴区,云悄印象里,这儿还是一片荒原,一晃六年过去,倒成了繁华的商业中心。
出租车在会所门口停下,云悄扫码付账下车。
也是此时,沈青葙电话打来:“姐,你到了没?”
“进电梯了。”
云悄往里走,细跟高跟凉鞋踩过白色瓷砖,发出蹬蹬的清脆声。
沈青葙那边很吵,说话声和背景乐交织:“行,3021包厢,你快上来。”
“好。”
挂断电话,云悄出了电梯,跟随侍者往包厢走。
3021包厢在走廊左手拐角,侍者为云悄推开金色雕花大门时,另一部电梯出来三五成群的男人,走在队伍最前的那个最招人眼。
男人发茬很短,薄薄贴在硬挺眉骨,明澈天光勾勒利落下颌线。
他薄唇叼着根烟,冒着猩红的光,一明一暗。
像在和身边人互侃,他抬手扯了烟头,一脚踹过去:“去你妈的。”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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