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的课上完了,纪瑾瑜又上了一个时辰的女红针线课。用过午膳教养嬷嬷又教了她半个时辰的规矩,好在纪瑾瑜对这些课业原本就有基础,学起来倒也不是很难。
这边纪瑾瑜上着规矩礼仪课,那边教针线的杜姑姑来到大太太顾氏的房里辞行。
“……三姑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但凡是我会的东西,全部都教给三姑娘了。三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却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一点就透,伶俐的很。我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可教的。所以想跟太太求个恩典。”
大太太喜静,等闲下人不敢高声喧哗。此刻又是午后,虽说入了秋,中午到底还是有些热,因此也没有人出入,倒显得比往常更安静了。
西厢房内,大丫鬟阳春正给大太太大着扇子。杜姑姑看大太太顾氏半天没说话,心里拿不准一个发颤就软了腿跪了下去:“大太太,当初您在京城救了我,我答应会留在纪家照顾姑娘。按说我是没有资格来求大太太的,只是前几天我听人说腾升班辗转到了京城。我弟弟当初就是被卖到腾升班的,求太太给我这个恩典,放了我,我想去寻我弟弟。”
说着,她就冲着那青花面光鉴照人的地砖磕了下去:“求求太太,求求太太。”
杜姑姑是纪瑾瑜的针线姑姑,这十年来在纪府也是半个主子的存在。纪瑾瑜待人亲切,大太太顾氏也从未为难过她。这十年在纪府她的生活过的非常舒适,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官宦之后,她没有一日不再想要找到弟弟。
大理石地砖的凉气顺着膝盖往上冒,杜姑姑只觉得时间分秒难熬。纪府的生活既舒适又体面,她从来不曾向今天这样狼狈过,但是想到自己十多年不见的弟弟,她又挺了挺脊背。
大太太顾氏半晌才说道:“在纪府你也呆了十年有余,三姑娘待你如何你自然是知晓的。你生了离开的心思怕不是想去找你弟弟吧!”
杜姑姑一听心头又是一颤:“太太明鉴,我想离开的确是想去找我弟弟。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太太为难。二太太娘家舅老爷来无意中碰到我,这几日二太太三番两次来找我,我人微言轻,不敢顶撞二太太……”,说着,她的眼泪留了下来:“大太太,您是知道杜若的,杜若宁愿死,也不愿意给任何人做小,求大太太放了我!”
“既然你不愿意留在纪府,我也不强留你。你去跟三姑娘辞个别,今天就可以走了!”,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好似是打发一个阿猫阿狗一般。
这样的随意让杜姑姑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酸涩又是失落,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她还想跪下来磕头,顾氏却摆摆手让她出去。她站了一会,到底咬咬牙去了。
大太太瞥了阳春一眼:“有些人你对她再好也没有用,枉我瑜儿对她又是当先生又是当姐姐,我这些年对她也不薄。遇到事,宁愿一走了之也不愿意让我帮忙解决!可见人心呐,是最看不透的!”
阳春执扇的手一顿,紧接着恭维地说道:“谁不知道咱们太太宅心仁厚,这样的东家哪里找?杜姑姑就这样去了,实在可惜。枉顾了三姑娘对她的情分了!”
大太太听了却只叹了口气:“好歹也相处一场,你去送送她。按照安置府里的老人安置她,该给的银子也不要少。”
阳春听了又是一顿,出了门只觉得这日头太燥了些。
杜姑姑走了,湘月、踏月好一阵难过,连带着纪瑾瑜也有些不舍。相处了十年,到底情分不浅,就是不知道这一去何时才能再见。
临走的时候,杜姑姑再三叮嘱纪瑾瑜一手好针线不可以荒废了。又将一本祖传的刺绣秘籍送给纪瑾瑜,让纪瑾瑜好一阵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