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凝之像被戳中了痛处,面上发热,显出几分虚张声势的回避,道:“胡说!你从哪儿听来的?”
“那是去年的大年夜,盟主喝过了头,醉得一塌糊涂,二当家的不放心,派我过去你屋里照料,听你自言自语了好些话。”
凌凝之眼光发冷,道:“哦?去年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
那女子慌忙欲跪拜谢罪。
凌凝之挥手以示赦免,虚假地笑了笑,道:“那些酒后失言想必不清不楚,当不得真的。”
那女子面上唯唯诺诺着,却显然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服的。
凌凝之在内心衡量了一番后,终于说出了早斟酌过很多遍的、冠冕堂皇的、听上去不但能说服别人,更能说服他自己的说法。
“我投身‘正义盟’时,就知道方寸山是个风流情种,但自古英雄常多情,并非不能理解。但是,到了后来才发现他喜欢的竟全是男人。
其实,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他方寸山自家的私事,但男/色/女/色都是色,色字头上都有刀,‘正义盟’到底是男人窝,以他在外游历时那般一年十二个灶,一个都留不到过年的秉性,着实令人放心不下。他是‘正义盟’的盟主,万一心志不坚,因私涉公,上梁不正则下梁歪,还谈何整肃法纪?
‘行私情则损公法’,我那时毕竟是‘正义盟’刑堂的堂主,执法之职责任重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试他一回,如何放心得下,因是之故才假意向他告白,不为别的,全只为试探于他。”
说到这里,他只觉一阵牙酸,吸了口气才道:“所幸他以一句‘兔子不吃窝边草’笑而婉拒。”
接着,他微微昂起头,很有几分自傲道:“以我的品貌、武功、才情、气度,主动投怀送抱,他都不为所动,可见是守得住底线,绝无可能在‘正义盟’内部乱来之人。”
那女子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执着地望着那双与年纪极不相衬的、懵懂的眼睛,想象它们在含笑时是何等秋水微漾般动人心弦。撇开其他不论,她当然晓得对面的人皮面具下,是何等姿容出众、貌比潘安的一张脸。
凌凝之的皮相是叫人很难拒绝的。就好比两年前,她被他邀请加入‘天道盟’时,面对那样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只觉脸红心跳,眼花耳热,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想都来不及想,就一口应下了。
那女子忍不住问道:“‘开花剑’的名头,如雷贯耳,但听起来,方寸山私下里似乎是个很随便的家伙。以前他在外头乱来时,就没招惹上什么祸事吗?”
凌凝之沉吟片刻,道:“他自诩专情不长情、风流不下流,当然是会看人下菜的。”
面上浮现出鄙夷不屑的笑意,他又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他找的同样是些轻薄狂浪之徒,自然你情我愿欢好,拍拍屁股走人。”
那女子听罢,不由想起家里那个令她极度厌恶的、同样喜好男色的长房大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大哥只管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同时包戏子、养小倌、逛园子,其间争风吃醋、大大出手等混账事件层出不穷,搞得家里鸡飞狗跳,几无宁日。直到父亲出面以剥夺长房嫡子的继承权为条件,迫他娶妻生子过上安生日子后,才得以安宁。相较而言,方寸山的专情不长情倒显得很有几分原则了,至少不会像她的大哥一样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