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心软啊,写错了就是写错了,不要给辛苦分。”蒋诚添按着眉心,“三中的学生跟附中不一样,卷子质量很差!”
蒋易没吭声,他也能察觉到,数学填空题前八题对他而言可以说是送分题,竟然有人走上来就错。答题纸前一部分一片红,全是叉。
“你在三中,能学好吗?”蒋诚添担忧起来,“三中学附中,什么没学到,只学到松散管理。学生学习靠自觉,不自觉,还这么懒散,怎么考得出来?!”
“我觉得挺好啊。”蒋易耸肩,“我感觉没区别。”
“你考试就知道区别了!”
蒋易沉默着改卷子,连续打了好几个叉,看得蒋诚添更生气了:“真差!”
“行了,蒋老师,当初他们挖你进来,是你同意的,现在又抱怨,你想回到附中也回不去了啊。而且你还是教导主任呢。”
“我也不是抱怨。”蒋诚添叹气,“你要是觉得三中不好,我跟附中校长再说一声,你回去吧。”
蒋易改卷子的手停了下来,很错愕地看蒋诚添:“我没觉得三中不好啊,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懒散惯了,在哪都一样。”蒋诚添仍然叹气,“今天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出去玩的。”蒋易实话实说,“有个同学心情不好,我带着他出去转转。”他突然担心蒋诚添胡思乱想,又补充一句:“男的啊,不是女的。”
“看你紧张的,我可不担心你早恋。你眼光这么高,三中也没哪个女生能入你的眼。”
蒋易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对:“三中的女生也没这么差啊,我同桌就挺好的,个子也高,跟我很配。”
蒋诚添皱眉头:“那个姚雪?你看上她啦?”
“你觉得她怎么样?”
蒋诚添冷笑一声:“没心没肺,心思不在恋爱上,你跟她没戏。”
“蒋老师这话说的对,我跟她没戏,我也不喜欢她。我就是想说,三中女生挺好的,不是人家不入我的眼,是我不入人家眼。”蒋易把改过的卷子堆蒋诚添面前,又说,“而且我觉得三中艺术班的学生挺好啊,三中升学率不是全靠艺术班?”
“艺术班?”蒋诚添一边改大题扣分,一边说,“高三音乐班有个弹钢琴的小姑娘不错,好像还是你妈的学生。但你跟她不行,姐弟恋,人家也不要你。”
“我也没这么差。”
聊到艺术生,蒋易又想到靳融了。他跟靳融出去爬山、许愿,还意外心脏砰砰跳,说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跟蒋诚添说:“蒋老师,我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哦?”
“他是音乐班的,也弹钢琴。”
蒋诚添有点好奇:“哪个?”
蒋易试探地说:“他叫……靳、融。”
“靳融?”蒋诚添在脑海里思索这号人物,“我知道的,靳融,高二音乐班器乐组专业成绩第一的那个。之前你妈还和我说过呢,讲她同事有一个死板学生,弹琴软绵绵的,也在三中,就是靳融。”
“我妈咋说他的?给我听听呢?”
蒋诚添悠悠说:“说靳融弹琴有点天赋,就是死板,技巧也到位了,就是没点感情。听说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啊,你话那么多,和他做朋友,聊得来吗?”
怎么聊不来?蒋易傻笑起来:“挺好啊,我觉得他挺好的。”
“交朋友就交朋友吧,适当交朋友也不是坏事。我听张主任说,靳融是单亲家庭,你跟他聊天多注意分寸,别惹到人家痛处。”
“单亲家庭?”蒋易愣住,“他没和我说他是单亲家庭。”
蒋诚添在卷子上找能给的分,漫不经心说:“人家还会主动跟你说他是单亲家庭?没脑子。”
蒋易是没脑子。他低头改卷子,又放水给人家留几分,被蒋诚添逮个正着:“小兔崽子,你给他们送分,高考的时候可不送分!”
“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放水了行不?”
他爹蒋诚添,心情好了就多唠嗑一会儿,心情不好呢,那就严厉。蒋易皮厚,他也能周旋,看蒋诚添心情不好就赶紧躲远点,以免误伤。
蒋易替他改完卷子已经快一点钟,洗完澡倒在床上就准备睡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打开手机,看靳融的微信头像好久。
他点开靳融的对话框,想跟他说点话,可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靳融睡了吗?还是在写作业?还是在练琴?要是给他发消息,能得到回复吗?
蒋易在输入栏打“晚上好热啊,你开空调了吗”,回想起靳融上次因为开了一夜空调冻发烧,觉得自己这样问太缺德了,又删了重打。
反反复复构思了很多无聊的问题,譬如“你知道明天是什么天气吗”,或者“你明天穿什么衣服”,再或者“要不要一起出来写作业”,最后统统都删掉了。
“啊啊啊!”蒋易在床上打滚,自己怎么这么胆小,发个消息、说个话,又什么好不敢的!
他躺着看靳融的头像框,刚准备叹气,靳融给他发消息了。
——你明天有空吗?
——不对,是今天有空吗?
有空有空,他很有空。
蒋易假装淡定地回复:怎么了?
“你还没睡啊,这都已经一点了。”
蒋易想说他给蒋诚添改卷子改到好久,打了一长串字又删除了,只发了一个“嗯”。
“明天我要去艺术学院上小课,你跟我一起去吧?”
蒋易惊坐起。他的手都抖起来,打字也老是按错键。
陪他去艺术学院上课?蒋易不知道哪里开的穷开心,看着靳融发的消息好久都没回复。他傻呵呵笑,人家那头都发“如果你没空那就算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