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他与大殿下年龄相仿,又是青梅竹马,一同在胡地做过官。

卫显抱着笏板,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早朝时,自己的位置和大殿下位置之间的距离。

——太远了。

还是要更近一些才好。

第62章那和尚说不定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欺人太甚!”李琰在自己的府邸中拍着桌子怒道,“满朝谁不知道范少卿是甘家的亲戚,范崇那混账东西和老三的婚事是我阿娘说的,她这是什么意思?啊?舅舅你说说,李安然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甘道远倒是没有年轻人那么大的火气,他上前来,宽慰地拍了拍自己外甥的肩膀:“你该叫她长姐。至于她要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就是打压外甥你吗?”

甘党和章党虽然同属门阀阵地,但是随着皇帝年纪渐渐上去了,寒门又被提拔上来逐渐开始分去他们在朝堂之上的权利,在无法撼动李昌的情况下,想要夺回门阀昔日的荣耀,只能在下一任储君身上动脑筋。

但是皇帝虽然年纪已经大了,却迟迟没有立下储君,这让门阀之中势力最大的甘、章二党都有些克制不住地动了歪心思。

皇帝的其他皇子年纪都不大,而甘党能在朝堂上和章党一行角力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手上有着皇帝如今年纪最大的长子。

但无论如何,横亘在储君之位上的,除了皇帝本人的意见,还有一个李安然——如果只有皇帝一人,可能还耗得起,再多了一个宁王李安然,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手握重权,手下党羽心腹又多在边关为重将,连禁军之中也多有她的旧部,封地威州又是物产丰富,盛产盐铁,进可攻退可守,无论谁继位,她都是第一个急需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甘远道吃了一口茶,“宁王殿下可不是蠢人,她这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那她还想怎么样?登基为帝不成?”李琰见舅舅坐下了,也坐下来跟着吃了一口茶,“父皇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不就是因为她权柄太盛,会挡着储君的路么?为了这个,还把我家髫髫气得半死呢。”

李琰和昭华是一母所生,甘贵妃生昭华的时候,李琰年岁已大,最是宠爱这个妹妹,有什么新鲜的好玩意都先拿去给妹妹。

说到这,他又气道:“那卫家不识抬举,父皇诸多儿子之中,只有我年纪最大,在朝中当差最久,髫髫看上了卫显,他们还推三阻四的。我当那卫显是真的身子不好呢,原来想着另攀高枝啊。”

甘道远瞥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外甥,道:“自古以来,女主干政,无非就是两条,要么身为太后,扶立幼子。要么做皇后,皇帝却是个不像样的傻子。”他身子微靠着茶几,向着李琰靠过去,“可别忘了,章党手里,也还有个皇子呢。前不久去江南监制塘坊的事情,不是宁王殿下建议让三殿下去的么?”

李琰原本还在生气,听到这,倒是哑然失笑:“老三?老三骑在马上都坐不稳,去江南还得跟个娘们似的坐车,胆子又小又只知道跟在他同母长姐屁股后面打转,又是送鸟,又是送香的,他能成个什么事。”

甘道远深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正好吗?储君性格文弱,又同她亲厚,宁王殿下不就能借机把持了吗?”

李琰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章松寿那个老匹夫又不是吃素的,他能由着宁王把持新帝?”

甘远道笑道:“所以啊,宁王那可是妥妥的寒门党,有自己的党羽,章松寿是不可能放任她继续和三殿下亲近的,章党现在是既要依靠着大殿下的势,又和大殿下若即若离,你想想你那长姐是个什么性子,能放任这帮人在她眼皮底下离间她和老三么?”

他伸出手来,点了点茶几中央:“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李琰被舅舅这么一点醒,立刻恍然大悟:“还是舅舅眼光老练,看来章松寿和宁王之间,必有反目的一天,只能要能逼走李安然,一个章松寿,不足为虑。就是父皇宠她宠地没边际,这实在是难办。”

甘道远摇头:“逼走?”他感叹自己这个外甥到底嫩了点。

李安然这种人,死了才是最叫人安心的。

可惜她和皇帝感情过于深厚,动了李安然,皇帝一定会当场跳起来诛了参与者九族——除非,大殿下先做出什么让皇帝暴跳如雷的事情。

但是以皇帝对李安然那极端的宠爱,甘道远说句过分的,哪怕现在大殿下立刻扯旗造反、要坐皇位,那陛下估计也只会虎目含泪,笑地欣慰。

李琰听了,自己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长姐她在府中养和尚,父皇都不怪罪她,你听听她今日早朝上那嗓子哑的,也不知道昨晚做了些什么。”

甘道远:“……”

他现在有一种冲动,他非常想、非常想质问自己的妹妹,在生这个外甥的时候,是不是把他的脑子拿去换他的脸了。

外甥傻当然好拿捏,就是扶着有点累。

——只不过有一点,这个外甥说的确实对的,得想办法让李安然远离天京,最好,是能让她和皇帝离心。

那和尚,说不定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皇帝如今不管李安然,无非是宁王和那和尚之间仅仅是一些揣测流言,实际上,甘道远觉得他俩可能并没有流言之中说的那些事,至少到现在应该是清清白白的。

不然皇帝怎么会放任荣枯依旧在天京四处讲学,早就逼他要么还俗,要么死二选一了。

甘道远摸着下巴,一双小眼睛里闪着阴毒的光。

荣枯早早的出去讲学,他如今过得是从长乐坊,直接到佛佑坊报恩寺两点一线的日子,报恩寺的众僧一开始还有些沙弥知道他是小乘僧,不太愿意过来听他讲法,但是自从第一场讲法之后,渐渐前来听讲的人就多了起来。

荣枯不仅通晓小乘,连大乘经典也烂熟于心,时时能说出一些触动人心的话来。

他仿佛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只要当他开口说起来,不管是花鸟鱼虫,还是飞禽走兽,都愿意停下来听他说一说。

此刻他正在给一群小沙弥讲释迦摩尼决意出家典故。

当他说到“如果释迦摩尼不出家便会是最为伟大的君主”的时候,下面有个小沙弥道:“如何知道佛祖如果不出家会成为最伟大的君主”呢?

荣枯笑道:“推及而知,以仁慈心、聪慧心、平等心、宽容心去治理国家,整理人心,由提婆达多之例可知,佛非不懂人心,而是熟稔人心,善恶皆如此。一个能想到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之后世界的大智神通者,若将他的智慧放在治理一方土地上,那必然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君主。”

众僧听了,纷纷低头思忖,不由得点起头来。

那小沙弥又追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选择做君主呢?作为优秀的君主,不是一样可以做到让百姓远离饥饿、病痛么?”

边上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比丘皱起了眉头:“若是佛陀选择了做君主,那我等还能坐在这么?你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荣枯浅笑,对着那小沙弥道:“那老与死呢?”

小沙弥挠了挠光溜溜的后脑勺,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好意思笑:“我没想到。”

他还小,约莫也就是七、八岁的模样,自然想不到老与死,也是一种苦。

荣枯道:“譬如外道,常有寻仙山、求长生不老之说,可见生老病死,乃是举世共同的苦恼,古往今来有无数人为之无奈嗟叹——我并不是说修了佛法,便是远离了生老病死了,佛陀所悟,是令我们不要畏惧‘生老病死’的智慧,将这无限的苦,当做是色身涅槃的一缕青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