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未到,你来早了。”棋鬼道。
“你不也是吗?”书圣反问,在石桌另一侧坐下。
他心里惊奇,先前病得憔悴,一副快入土的模样,怎么今日容光焕发,宛如回光返照?
纪辰身形僵硬,手心冒汗。
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两位顶尖强者会晤,为什么书圣要带上他?
见对面那位黄裙少女神情轻松,不由好生羡慕。
“我既然已寻得传人,以后便不与你争了。”棋鬼开门见山道,“你若还想收卫平,也随你去。”
“甚好!”书圣见不惯他得意炫耀,“老夫也寻得弟子,不是非收卫平不可。”
棋鬼以为他所说弟子,便是昨夜钦点的书画试魁首,不由抬眼看了看纪辰。
纪辰对上那幽深难测的目光,心中蓦然一紧,挺直脊背,不敢放松。
生怕这位强者长辈纳闷反问:
这不就是个废物吗?跑来干什么的?
却听棋鬼道:“不错。”
纪辰顿感惊喜。
他想,自从遇到宋兄,自己的运气就莫名其妙变好,再没听到别人喊他废物,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宋师兄果然是颗福星,下次一定请他喝好酒。
棋鬼想,这后生虽不如他找到的宋潜机好,但也算便宜多情子了。
书圣也想,真是便宜你这老鬼了,不过我既然先找到宋潜机,不该再斤斤计较。
两人自以为胜过对方一筹,对视微笑。
近百年来,他们从未这样平和地见面,像两个寻常老人一样,对坐聊天。
今天是收徒的好日子。
为了这一天,他们愿意一笑泯恩仇,原谅世间的一切丑恶,包括对方。
棋鬼再看书圣,觉得他并不是那么讨厌,忽叹息道:
“你我已是无用之身,世界已不需要书圣,不需要棋鬼,不需要琴仙……”
纪辰大惊,您说什么?!
这座摘星台里唯一“无用”的,只有我吧?!
书圣却附和:“这世界需要新的英雄!”
他看棋鬼也变得顺眼起来,有些话平时憋在心中,无人可说,此时才一吐为快:“是我们让世界的规则变成这样,却妄想找人来打破规则。被选中者看似幸运,却要挑起重担,百年后救世救己,这对他们公平吗?”
“当仁不让!”棋鬼想起昨夜向天斩剑,足踏浪头的宋潜机,意气风发地笑道:“我的传人一定可以!不知你的如何?”
书圣怎甘示弱?
“我的传人自然像我年轻时,是个了不起的风流人物。不,他比我更‘多情’。有人心中有四份情,偏要装出十分,他心中有十二分,却只表现四分。
“他对这个世界,其实有很深刻的爱,多到满溢而出,所以他一定能做到!”
纪辰毛骨悚然。
难道此方世界百年后,将有一次大劫难降临?
你们在寻找救世渡劫之人?
我这种修为低微的修士,窥知天意会不会遭雷劈?
要不我先下去,这地方太高,还怪冷的。
但书圣棋鬼越聊越开怀,竟像相逢恨晚的好友。
很多年前,他们年轻时也一起喝过酒,一起救过人,一起拼过命,还曾一起赴杀场。
但他们不是朋友,人生中大部分时间,互相坑害,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后来修为渐长,地位渐高,担起各自的门派,举手投足牵动万千。
于是连一场架也不敢打,连敌人也做不成了。
书圣吩咐身后的院长:“以后紫云观弟子前来学院,务必好好招待。阵符不分家,多与阵师交流,才好触类旁通。”
棋鬼对清微真人道:“书院弟子也一样,明年办一场法会,请他们来紫云观论道!”
纪辰一阵佩服,大佬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豪爽!
比天高,比海深!
我与宋兄,何时才能如此?
棋鬼伸出手,他五指嶙峋而有力,指间有常年摸棋子留下的薄茧。
书圣伸出手,他手掌白皙瘦长,也因握笔而生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