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宋潜机拍拍纪辰脑袋:“别哭。”
正是清晨,尘埃云从华微山主峰腾起,覆盖半边天空,遮挡太阳。
七绝宝船破开烟尘,平稳地驶向千渠郡方向。
宋潜机稍作回想,袁青石放弃华微浮城,匆匆逃走。孟河泽等人自然脱困。
然后冼剑尘出现,自己进入界域,身体被人发现,搬上宝船。
孟河泽道:“假华微城粉碎消失后,华微山方向忽然地动山摇,山石滚落。”
一阵风起,尘埃散去,举目见日。
宋潜机眯起眼睛望向华微山。
从远处看,主峰山顶异常平坦,比周围诸峰矮下一截,像被人从云中一剑削平。
他似乎知道冼剑尘去做了什么。
一件前世没发生的事。
孟河泽随他目光望去:“害人遭雷劈,华微宗这下元气大伤,焦头烂额,这几年没时间找咱们麻烦了。”
满船人都在笑,宋潜机没笑:“你们陷入华微浮城时,下杀手了吗?”
蔺飞鸢不耐烦道:“当然——”
“当然没有。”纪辰与他同时回答,“我们发现那些凡人手无寸铁,更无修为,我下不了手。孟兄只好带大家一路逃命。如果他们都是修士,最好都像赵仁道友,那就太容易了。”
蔺飞鸢愕然。远离华微宗后,他已撤去伪装,露出原本面目。
孟河泽低头:“这次,我没帮上宋师兄。”
宋潜机微笑,拍拍他肩膀:“不,你们帮了我。谢谢。”
孟河泽讶然:“谢我?”
宋潜机心里淡淡阴影被擦去一角。
没人重走他的老路,没人被逼做出像他前世一样的选择。
冷风不再刺骨,他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春天味道,仿佛看见春风吹过千渠田野,一颗颗种子抽出嫩绿的芽。
“回千渠!”他一挥手,加速七绝宝船。
众弟子一齐欢呼。
此番来去华微宗,劫后余生算不上,只算虚惊一场。宋潜机环顾四周,见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写满喜悦,像赶着返乡过年。
偏有一道声音极不和谐:“停船,让我下去。”
气氛骤冷。
“蔺兄,这是为何?”纪辰关切道。
孟河泽嗤笑:“好端端的,你又使什么性子?”
宋潜机走到蔺飞鸢身边,似有预感:“你,不跟我回去了?”
蔺飞鸢望着华微山方向,没有抬眼看他:“我回去干什么,继续给你当狗吗?”
孟河泽勃然变色,却被宋潜机抬手制止。
纪辰拉着他,招呼众人一齐退走。
“有一条狗不够,你还要收几天狗?有狗看门,有狗布阵,有狗照顾你衣食住行,留我能干什么?我除了杀人,没别的手艺,你的千渠用不着我杀人,我对你没用。难道真让我一生藏头露尾,躲在千渠做裁缝?”蔺飞鸢咧嘴笑,露出犬牙。
“别说这种话!”宋潜机素来温和,此时罕见地语气严厉,近乎训斥。
蔺飞鸢不怕他,嗤笑一声:“我一直这样说话,你又不是第一次听!”
“说这话不伤我,却伤你自己。”宋潜机看着他。
不知为何,蔺飞鸢忽然愤怒:“可我习惯了!你明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跟在你身边!”
他指向孟河泽、纪辰的背影,像在气宋潜机,更像气自己:“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救不了我!你救得了一个人,救得了天下人吗?”
“我没想过要救天下人。”宋潜机低声道,“我只是,不想看你死。”
蔺飞鸢怔然,眨了眨眼,眸中似有泪光闪过。
宝船飞速穿过云雾,他们站在朱红栏杆边对峙。蔺飞鸢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用你管。”他说完,纵身一跃而下。
宋潜机如果出手阻拦,一定能将人拦下,但他只轻声说:“别死了。”
蔺飞鸢纵剑,身影倏忽远去。
孟河泽扑上栏杆,大喊两声:“喂!”
层云渺渺,杳无回音。
纪辰自语:“他就这样走了?他答应的衣服还没裁,他养的猫怎么办?”
孟河泽恼怒:“我早说过,刺客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让他走!又不是没他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