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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蠕动着猝不及防的尴尬。
未几关瑶绷起肩头,强逼自己微笑道:“在下打小便随家父到了顺安,家中说的都是官话,岭南话无甚印象,让裴兄见笑了。”
裴和渊眸子定定,瞧不出情绪。
关瑶干笑了两声:“裴兄怎会说岭南话?”
僵持片刻,裴和渊才放缓视线,懒淡地答了句:“八岁之前,我都在岭南。”话毕,又反问道:“小七郎祖宅在亭阳何处?”
关瑶的神思还困在他前一句话中,闻得这问不由打了个冷噤,借喝水的机会想了想,才模糊答了句:“城南。”
虽不知亭阳有哪些地儿,但答个东南西北总挑不出错来。
哪知裴和渊又接着问:“城南哪条街?”
不料他竟似问到底的架势,关瑶干咽了口水,囫囵答了句:“时隔多年小弟记不大清了,具体地址在小弟包袱里头,家父亲手写的。”
说罢,又贼眉鼠目地溜了裴和渊一眼:“裴兄为何问这个?”
裴和渊看了眼她手中的乌木扇,淡声道:“听说亭阳城南有条振兴街,街尾那竖高的青塔这回也是倒了的。”
关瑶哪里有空想什么街什么塔,下意识迭声附和:“对对对,听说还把地面砸出了坑的!”
裴和渊双眸一凝。
“衍思。”梁成潜也踱步过来:“在与小七郎君聊什么?”
裴和渊朝他揖手:“晚辈与小七郎也算半个同乡,随意交流两句。”
“同乡?”梁成潜自然惊讶不已。
裴和渊不藏不掖,把方才与关瑶说过的话再重述了一遍。
被问起是在岭南哪座城时,裴和渊微敛着眸,似是回忆了下:“五岁前在江州,五岁后在临州和庆城都待过一段时日。”
梁成潜恍然大悟,正想说两句故地重游之类的话,便被一声招呼吸引:“梁伯快看,它能进食了。”
关瑶说的话,指的自然是那灰鹦鹉。
心神被转移,梁成潜立马凑近去看爱宠。
那灰鹦鹉确是开始在进食,虽吃得不多,好歹啄了几口。
梁成潜喜出望外,连声向关瑶道谢。
关瑶谦虚地回了几句,心中却还在想着裴和渊刚才轻描淡写说的那么几句,同时,又记起裴讼谨那犊子的浑话。
看上裴和渊后,他的事关瑶自然是留意了个遍。
在与之相关的种种事言中,除却裴三郎的才气外,最引人心神的,莫过于他的身世。
虽是记在霍氏名下,可裴和渊并非霍氏所生。
且他七岁后才被老伯爷领回伯府,在此之前一直流落府外,连个名头都没有。
或者说,他该是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在外活了七年。
而关于裴和渊的生母,流来传去有好几种说法。
有说是那女子是伯府以前的丫鬟,被老伯爷占了身子后珠胎暗结,因那霍氏容不下人,便被老伯爷安排到外头去养着。
有说是老伯爷在烟花之地一夜放纵,才有的他。
更有甚者,直接臆测老伯爷占了他人的妻……
各色猜测纷纷纭纭,而不管是丫鬟之子还是流莺之子,抑或是后头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私通子”,对裴和渊来说,他的出身既是个谜,也是个污点。
只他生母早已不在人世,老伯爷在世时,那嘴也是跟焊了铁似的,只认裴和渊是他的种。
相传裴和渊的眉眼与老伯爷极为相像,因而倒也无人质疑这一点。
而便在方才关瑶才知晓,她夫君前七年都是生活在岭南。
岭南较为闭塞,气候也不算好。她的夫君,幼时应当是受过苦的。
一联想到这些,关瑶便泛起阵阵心疼,再看向裴和渊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怜爱。
触到那样的目光,裴和渊微扬眉骨,转开的面容,却如雨后云块般滞板。
套马的声音响起,该启程了。
马车重新腾动,湘眉几度欲言又止,还是压低声说了句:“小姐,奴婢记得好似顺安城郊,也有条振兴街……”
“有么?”关瑶愣了愣:“我倒不大记得。”
“是有的,虽偏了些,但奴婢确实去过。”湘眉佐证自己的话后,殷忧道:“奴婢总觉得有些怪,郎君会不会是……”
关瑶正抚着灰鹦鹉的冠羽,闻言笑道:“亭阳和顺安相距千里,振兴街这样的名字也并不罕见,夫君定然当真信了我是亭阳人士,想与我聊叙几句的,你想多了。”
见她这般笃定,湘眉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且她想了想,易妆术她们都是专程跟人学过的,除非郎君有透视眼,否则绝不可能识得出来。
才放下心,便听得关瑶嘶了一声,抱着肋骨趴在坐凳上冲她招手:“快帮我松松这布巾子,勒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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