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这席话说得格外缓慢,甚至听着有些艰难,话毕,陈老爷子还莫名嗟叹了声。

厅中一时有些沉默。

关瑶挟着半粒糯米丸,微微偏头看了裴和渊一眼。

好似夫君之前提过,他五岁前就在江州?

陈老爷子强打起精神,举起酒杯道:“听说我那双孙女早些时候冒犯几位,老朽甚是无颜,便以此杯向几位道歉。我那对孙女被惯坏了才会那般失礼,还请几位莫要与她们计较。”

三人当然不会计较,纷纷举杯陪饮一回。

也不知是被酒给冲的,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满饮这杯后,陈老爷子开始接连吁声叹气,满腹惆怅昭然若揭。

临时寄宿的客,本不便探听主家私已。可陈老爷子那忧相委实过于明显,梁成潜便斟酌着问了声:“陈老兄可是有何难处?”

“哎,也是个冤孽啊……”大概委实苦闷,陈老爷子还真就抹着下淌的老泪,把家里的糟心事给说了。

原来陈老爷子虽子嗣不兴,但本也有个独长子的。只两年前,那独子在田梗上被发狂的老黄牛给顶穿了肠,当场死于非命。

不久后,难以忍受丧夫之痛的儿媳也寻了短见,单留一对双胞女儿在世。

老的老弱的弱,家中无有壮年男丁,这样的人家最最逃不过的,便是个“吃绝户”了。

而于这点,陈氏族里其它人倒不敢打主意,盖因陈老爷身边有个势在必得的接任人,便是他那曾当过兵的外甥。

许是因着上过战场的缘故,他那外甥面相极为恶悍,一身煞气连狗都不敢靠近。

这般可怕的人物,即便在陈家作威作福,对陈老爷子推推搡搡毫不尊重,谁也不敢开口撵他。

要想不使家财尽数落在那外甥手中,陈家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

招婿,便是那条能走的路。

而以防出现两个孙婿争来夺去瓜分陈家的情形,陈家决定只选一男入赘,同时娶姐妹两个为妻。

小孙女陈璃倒好说,相看过的只要瞧着是个良善之人,她都会点头。

可陈嫦眼光极高,是个挑剔的。普通的秀才举子她都瞧不上,非要寻个皮相与才情都出挑的,她方肯嫁。

而眼下那外甥之所以不在,盖因他先头找陈老爷要了笔银钱,跑去了外地寻旧友找乐子,已有数月未归。

可这也意味着,他随时可能出现。

在此之前,陈家自然想抓紧时机,快些个给姐妹俩定好夫婿,以免被那恶外甥给夺走家财。

听完这些,关瑶与湘眉对了下眼。

怪不得陈家姐妹那样,原来不止瞧中裴和渊,还想让他当上门女婿。

还好在此之前她先下手,把这人占作自己夫婿了。

说起来这陈老爷也是个少见的直恳性子,还惋惜地看了裴和渊一眼:“也不怕几位笑话,这位裴公子的品貌气度,真真是那些个与她们相看过的郎君比不上的,可惜公子已有妻室,倒与我那双孙女无缘了。”

溢美之词倒没什么,可后头那句却让人怎么听怎么不适。

饶是吴启,也皱曲了一双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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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饭厅往客院回时,见梁成潜与裴和渊似在低声议着什么事,关瑶自觉离远了些。

走了大半程,湘眉终是没能忍住气:“那陈老爷实在脸大,不过有几个小钱罢了,真觉得谁都瞧得上他们家?”

“人多爱与人作比,他们在这乡里当个富户,确实比不少人强了。”关瑶含混回了句,似有些口齿不清。

湘眉冷哼了句:“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若知晓咱们郎君身份,怕是哭喊着要把他两个孙女送给郎君当妾。”

雨后,初夏的夜风骀荡在空中,无端熏人。

许是那酒后劲有些大,关瑶这会儿目色有些迷濛。晕晕乎乎间,脑中想起听好友秦伽容训夫时说过一句话:“敢娶小老婆,看老娘不阉了他当胡瓜!”

“咳。”梁成潜的声音远远自后头传来:“小七郎君可还好?莫不是醉了吧?”

“没,没事。许是那厅里头酒气太冲,一时有些犯晕。”关瑶撇了眼坠在后头的裴和渊,目测了下距离,又见他神色如常,心道方才那话应该没有被听见。

在关瑶的照料下,灰鹦鹉一日比一日精神。可今儿梁成潜身上的酒气比关瑶的重多了,白日里还愿意亲近亲近旧主子的灰鹦鹉,这会儿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一遍遍地骂他“臭老头子。”

梁成潜提着那笼子走近来,颇为头疼:“看来只能再麻烦小七郎君一晚了。”

“梁伯客气,不麻烦。”关瑶双手捧过鸟笼,抱到怀里后才要去勾提手,那灰鹦鹉在里头蹦跶两下,突然扑腾着双翅,张嘴唤了声:“——夫君——夫君!”

情意绵绵的一个称呼,愣是被那大烟嗓唤出想让人立马失聪的欲望。

裴和渊投来目光时,关瑶那点酒劲,一下子便醒了。

第13章已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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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静寂,只闻夜风琅琅。

片刻沉默,还是梁成潜笑说了句:“想来是跟老夫那亡妻学的,她还在时,也总爱逗这老家伙。”

“哈哈,那,那怪不得。”关瑶干笑两声,稳住自己发颤的声线。

梁成潜望了望月色,用疲惫的声音说了句:“老夫年纪大了,委实不胜酒力,便先回房去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