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杜清泉心里清楚的道理。
但宁馥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想问问你甜不甜。”
杜清泉一愣。
只见宁馥随意捡出一只苹果咬了一口,满意地眯起眼睛,看起来很是愉快。
“做一个合格的人和做一只合格的苹果,有什么不同呢?”她开始发射嘴炮了,“你自己都懂得的道理。苹果要甜,要多汁,人要认真地活,做有意义的事。苹果有没有被削得完整,和人有没有被命运捉弄,都不妨碍事情的本质。”
“你想要读化学系,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擅长,因为喜欢,因为想成为更好的人。
因为他所设想的所有未来,都是和化学系有关的。
宁馥慢慢道:“这些苹果,个个都甜。只因为我想要送你一个最好看的,它们就都成了残次品。”
杜清泉听见“残次品”三个字,就忍不住抖了一下。但他没有转开目光。
“你若是不自己找死,少说还要活三四十年。也许这三四十年你都懊丧,绝望,不快乐,永远想着你到达不了的地方。但是,如果不给这三四十年一个机会,是不是也有点浪费?”
“给倒霉的苹果一个机会,万一甜呢?”
不是要你否认你的痛苦,只是要你看清,你愿不愿意做一个不好看的甜苹果。
杜清泉慢慢地把那个苹果吃完了。
他忽然问宁馥。
“这些,是什么颜色的?”
宁馥微笑道:“红色。很好看。”
第27章以身许国(27)
宁馥从病房里退出来。
徐翠翠眼巴巴地望着她,“他,他说什么?”
宁馥笑着摊摊手,“什么也没说。有好一堆苹果呢,你待会拿几个吃,别浪费了。”
徐翠翠虽还是不明所以心焦如焚,但只看宁馥脸上的笑,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就稍微松了一松。
宁馥淡淡道:“他应该不会再寻死了。”她略略一顿,唇角勾起个狡黠的弧度,“等他出了院,事情还多着呢。”
“我留的小本子,要他至少教会一半的字,图古力书记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压力灌溉?”
“咱们办的扫盲班,除了你和小军狗蛋几个孩子,还给谁扫了盲?”
“老乡们种红薯还不懂选苗育种,让他给大家讲讲明白。”
徐翠翠恍然大悟道:“对!让他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看他还有没有劲儿去自杀。”她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宁馥,道:“还是你厉害,坏的冒油。”
宁馥咂咂嘴。
徐翠翠就笑道:“书记叫崔国富给你捎一筐鸡蛋呢,都是腌好的,你带回去吃。”她也是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干劲满满,挎着宁馥胳膊道:“以后我要是也能上B城去念书,就能给你带各种好吃的了!”
她笃定B城里没有图拉嘎旗这么甜的红薯、这么香的奶皮子!宁馥想着一口吃不上,可得馋坏了!
说完,她小心地看看宁馥的表情。
对于徐翠翠这样嘴硬又要面子的姑娘,能把自己藏在心底的目标和人讲,也是豁出了很大的勇气的。
特别是她一个只念了几年小学的土丫头,说要去大城市念书的时候。
在图拉嘎旗,大伙虽然都知道她学文化特别积极,更是除了知青外少有的几个能读书识字的,但要说起考学深造这种事,无论是老乡还是知青们,谁也不会往徐翠翠身上想。
但她觉得宁馥不会笑话她。
宁馥一点也不跟她客气,“那我要牛肉干,奶皮子,奶豆腐……”
一口气数了好几样,徐翠翠笑得向日葵一样灿烂,一点不觉得烦,也认真道:“没问题、没问题!”
说到牛肉干,徐翠翠才向想起什么一样对宁馥道:“牧仁赤那,你还记得吗?就是你走时骑马送你的那个。”
宁馥在记忆中提取出这个名字,点点头,“记得。”
徐翠翠道:“他去年当兵去了。”她不无遗憾,“整个畜牧排,数他弄得牛肉干最好吃了。”
宁馥倒不在意牛肉干的口味,只有些感慨。
置身于这个世界,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如此鲜活,很多轨迹,却依旧沿着既定的脉络缓缓延展。
但她知道,未来不会有一个被锁在草原深处难产而死的女孩,不会有一个一心挣个“妇女能顶半边天”,却大字不识的徐翠翠,不会有一个很可能在第三次高考后,因为色弱而选择去死的年轻人。
也希望牧仁赤那,这个以河流和狼命名的蒙古族小伙子,能像他的名字一般拥有坚韧的生命力。他必然会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而不再是一个搅和在高涵、梁慧雪之间,起感情催化作用的工具人。
只盼她微薄之力,能让那些书本里三行两句就简叙一生的人物,能更鲜活地过一生。
或许过于圣母了些。
以往攻略男主搞定反派的时候,宁馥从来没在意过其他纸片人的喜怒悲欢。
可是,现在她要攻略的恋人换成了祖国。
这片土地上的人,善或恶,智或愚,都不是与她无关的简单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