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珠端着那一盅鸡汤回来,陆慎正坐在窗边把玩着一柄匕首。
阿珠瞧了几眼,发觉那匕首不是寻常匕首,柄身不知是由什么品类的红玉所制,在阳光下衬着,红得似乎都能滴出血来。
“回来了。”陆慎掀眸,神色淡淡的。
阿珠点头,将那鸡汤端到了陆慎面前,目光落在了那柄匕首上:“督主何故欣赏起匕首来。”
陆慎闻言唇角微勾:“这柄匕首是五年前在西郊围猎时圣上所赐。”
陆慎说这话时,那双长眸一直望着他手中那把匕首,眼底神色不明。
“既是圣上所赐之物,那必然是件稀罕宝贝。”阿珠称赞,原是圣上所赐之物。
陆慎闻言但笑不语,只道:“你可知圣上为何要赐我这物?”
阿珠闻言微愣,想到了五年前西郊围猎时发生的一桩秘辛。毕竟入东厂前,她可就对这位位高权重的秉笔大人了解甚多了。
五年前,当今圣上初登帝位时,不过是年仅十四的少年皇帝。许是想在朝中立下君威,便在称帝的第一年秋天举行了一次西郊围猎。而在这场围猎中,这位帝王获功心切,险些就命丧于密林中所埋伏的刺客的刀剑之下,得幸于身边的内侍拼命相救,卫弘这才幸免于难。而那位救驾的内侍便是如今的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陆慎。
自那以后,这位年轻的皇帝便对陆慎另眼相待了。
想必这柄匕首就是因此而赐吧。
阿珠心中如此猜测,面上却作不知状。
陆慎也未在意小娘子知不知晓,只淡淡道:“这刀柄是西域赤翡石,世间罕有。”男子说到此处,唇畔浮现一抹讥笑,“可纵然再少见,也不过只是一块石头罢了。”陆慎将匕首收入刀鞘里,嗓音透着凉色。
听到这话,阿珠可就不认同了。
“物以稀为贵,就算是石头,那也价值千金,怎能同寻常石头比呢!”阿珠脆生生道。
陆慎闻言面色微怔,继而弯眸笑了笑。
“喝汤吧。”他开口。
见陆慎神色如常,阿珠这才坐下来,喝了几口鸡汤后,才想到一个问题。
于是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陆慎,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便问。”陆慎掀眸,似是早料到阿珠心中存疑。
阿珠讪讪一笑,握着汤匙道:“只是这玉虽稀奇,却镶在匕首上,圣上有那么多宝贝,为何却要赐柄匕首给督主您呢?”
陆慎闻言定定看了阿珠一眼,神色有些诡秘。
就在阿珠以为自己等不到陆慎的答案时,耳边突然传来男子凉浸浸的声线。
“因为这是…我自己求来的。”男子突然抬头望着阿珠,眼底竟有几丝森森寒意。
可陆慎背着光,脸在窗外光线的映衬下或明或暗,阿珠并瞧不清他现在是何种神色,只觉有些自己后背有些发凉,忙握紧了手中的汤匙,脊背绷成了一条直线。
第39章成为对食的第十四天“督主,您这……
“督主,您这是…何意?”阿珠保持镇定,咧嘴笑了笑。
男子轻笑:“吓到你了?”仿佛方才眼中透出的杀意是阿珠看错了,不过片刻功夫,陆慎又恢复了那副疏懒的模样。
阿珠闻言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陆慎发现了什么,还好没事,于是摇头佯怒嚷道:“督主明知我胆子小还偏偏吓我!”
“在我看来,你胆子可一点不小。”
陆慎说此话时唇畔微勾,黑眸半弯,目光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阿珠心跳微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督主您又开始说笑了。”
“快喝汤吧督主,再不喝汤都快凉了!”阿珠忙将鸡汤往陆慎面前推了推,面上的笑容。
陆慎倒也没多言语,真的喝起汤来。
倒是阿珠借着喝汤的功夫,脑袋飞快地转了起来。陆慎今天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若是真知道了些什么,此刻还会让她安然无恙地待在东厂吗?
阿珠觉得自己应是多想了,于是也埋头喝起汤来。
院外的阳光细碎,透过窗户撒到了案桌上,给正在喝汤的青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乍一看竟有几丝悲天悯人的佛性。
阿珠摇头,佛乃慈悲为怀,他陆慎算哪门子的慈悲,不说佛性了,届时知道她干的好事,恐怕仅有的人性都剩不太多了。
……
陆慎喝完汤一如既往地去了司礼监,阿珠这才得空想那投药的事。
唯月说过,这药仅仅会暂时麻痹人的知觉,并不会伤人性命,她不必太多顾虑。至于何时投药,还得听镇北王的指令。
据记载,北晋历朝历代的天子每年都需在春分日举行祭天大典,名为祭祀天神。祭天之习俗,从古有之,通过祭天来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初八宫中便要举行祭天大典,届时百官齐聚天坛。内宫之中人手大部分都会调入大祀殿守卫。届时各宫守备兵力空虚,镇北王又熟悉宫中布防图,领兵便能一举攻入。
今日已是初三,再过四日便要到祭天的日子了,她最迟也要在初七夜里动手,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绊住东厂和陆慎。
怕被来寝屋打扫的玉芝发现,阿珠便将药粉倒进了先前在唯月那里拿到的空心簪里。将簪子掩在雕花梨花木盒那一堆碧玉珠钗里,再三确认看不出来后阿珠才到院子里透了口气。
上次出东厂还是腊八,如今也是好几个月都待在这规整四方的小院里了。阿珠心里总觉得有些结郁,兴许是心中积压许久的秘事所致,也兴许是许久未散心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