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这支满是血的荆棘刺条,秦琅也很无语。
扶三的求生欲望很强啊。
再看看那跪着满山满谷的左溪蛮,确实很悲情。
五万多男女老少啊,真的是跪满了一个河谷,反正到处是背着荆条刺的人,无边无际的感觉。
这些人将所有的武器都堆在营地前稻田里,堆成了几十座兵甲之山,然后就这么赤手空拳,甚至还剥了上衣背了刺条过来跪地请罪。
任杀任剐。
生死完全交到秦琅手上。
这种态度,不得不说,很刚。
“左扶三啊,之前我在笼州听说你反了的时候,曾想过,待擒下你后,定要将你抽到邕州城来个碎剐万分,找一个技术了得的刽子手,剐你个九天九夜。但是一路过来,我倒是气消了许多·······”
“算了,起来吧,人孰无过!”
扶三听到这话却没有半点轻松,反而越发害怕,甚至浑身颤抖起来。
“卫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卫公责罚,抽我打我,甚至砍我都行,只要留我一点血脉存续······”
这个铁血硬汉,居然说着说着就涕泪俱下了。
“我能理解你,便原谅你这次。”
左扶三越发惊惧,“请卫公留我左溪一点血脉。”
秦琅叹气。
扶三在地上连磕了许多个响头,碰的额头血肉模糊,然后居然举起右手,一掌狠狠拍下。
拍碎天灵盖,倒地而亡。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秦琅都有点目瞪口呆了。
“这又是何必呢,我都说人孰无过了。”
左溪蛮王扶三死在秦琅脚下,无数蛮子亲眼目睹,但那些蛮子却跪伏的更低了,没有一个敢惊叫不满。
秦琅叹气。
这时,又一位蛮王上前,曾经秦琅亲自表奏天子请封的左溪十八羁縻州刺史之一的一位壮汉,对着秦琅深深一拜,然后拔下一根荆条刺夹在指间,狠狠的砸进了自己的太阳穴,轰的一声倒下。
“这?”
又一位蛮王上前来,“我愿以死谢罪,请卫公留我溪垌一点血脉相传!”
咬舌自尽!
······
秦琅面前倒了一地人,不是蛮王就是垌主,可以说跟随扶三反叛大唐联合句町蛮的这些骨干头领们,全都选择了与扶三一样的归路。
他们以死谢罪,只希望秦琅能够留他们一点血脉。
没有人相信秦琅说原谅的话,犯下了这么大的错,不可能会原谅的,必须得付出代价。
这些蛮王们很勇敢,以死谢罪,只求能够让族群留下一点血脉延续香火。
“好了。”
秦琅大喝一声,制止了还要跟着上前的一群蛮王垌主的子侄们,他不可能真的看着几万人在他面前自杀谢罪。
他现在就算说他没有逼扶三他们自杀,也怕没有人信的。
“附逆叛党首领骨干既然已经都自杀谢罪,那么本经略相公便宽赦尔等附从,一律既往不咎······”
远处。
程处默、牛见虎等兄弟伙又会面了,几个家伙在那里看乐子一样无所谓,“要我说,这些蛮子也真是狠啊,自碎天灵盖,自插太阳穴,自咬舌头,这一个比一个狠啊!”
“要我说,死就死,谁怕谁,有本事五万来人全都死去啊?一群蛮子,还有理了?”
“不死,也要将他们屠尽了才对。”
一群家伙根本没把蛮子当人看。
秦琅隐约听到这些家伙的狠话,却没当回事,蛮子也是人,句町蛮还跑路了呢,这个时候,附乱的溪垌蛮肯回头其实是好事了,扶三等蛮王惊惧自杀,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反正秦琅本来也没打算要杀他们,最多把他们送去长安给皇帝做宫廷宴会的伴舞啥的,授个虚衔闲职,就在长安富贵一辈子,终生不让回来便是了。
左溪各垌寨交给他们的兄弟子侄们继承便好,这上千里的蛮荒之地,那么多溪垌寨子,那么多蛮子,朝廷也不可能说接管就真的能立马接管的过来的,还是得先以蛮治蛮的。
凡事要留一线余地。
若真对蛮子赶尽杀绝,那么无路可走的蛮子,也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就是跟大唐对抗到底,他们要么跑去投句町蛮甚至是和蛮部等,或者就是在深山老林里跟朝廷打游击到底了。
可不管是哪种结果,这都不符合朝廷的利益,也不符合他秦琅的利益。他秦琅负有平叛之责,经略安抚地方本是他的职事,若是岭南大乱,那就是他的失职。
恰相反,若只是小乱一阵,然后左右溪等蛮地尽编户齐民,纳入实控,则反而是大功一件的。
他秦琅又不是杀人魔王。
扶三等蛮子以已度人,觉得大唐和秦琅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可他们又无路可去了,不想跟着句町蛮继续绝望的逃亡流浪,最后狠下一条心来自杀请罪,秦琅能说什么?
说什么也没用了,人死不能复生。
不过扶三他们一死,现在秦琅再说既往不咎,倒是让蛮子们觉得这才理所当然,这才让人敢相信。
真要一个不处置,他们五万多人今天估计没有一个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