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娘娘抱着猫,说:“吵,使劲儿吵,大点儿声,让各宫都来瞧。”
其实照着体统规矩,主子一露面,彼此就该大事化小。毕竟不是什么难以迈过的坎儿,各打五十大板,两下里责怪两句就过去了。
可是玉露偏不,她执拗得很,满脸的不服输,倒插着一双眼睛,看上去比绘云还厉害。
绘云呢,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有她的处世之道。她是掌事的姑姑,被底下人这么叫板,面子上挂不住,先是咬着唇面红耳赤,后来就冲金娘娘哭起来,“永寿宫几十号人,平常全是奴婢统管,奴婢从不和人起争执,左右都是知道的。这两天来了两个新人,娘娘点名要的魏姑娘踏实勤勉,给她什么活儿她都笑吟吟接着,唯独这一个,头上生了犄角,一碰就蹦起三丈高。奴婢纵是吩咐岔了,也和她赔了不是,她怎么就那么大的气性,好好的一壶茶,说泼就泼了。这茶不是银子钱买来的,糟蹋了不心疼吗?奴婢说她两句,她竟要吃人似的,往后还怎么管束?越性儿这掌事让她做吧,奴婢……”
绘云没说完,也没等金娘娘发话,玉露就先接了口,“姑姑这话,我可不敢当,姑姑平时不和人起争执,还不是因为阖宫的人都怕你,不敢得罪你吗。我进来伺候茶水,姑姑要想用茶,直说就是了,何必拐着弯,借娘娘的名头支使人?前儿是这样,今儿又是这样,是欺负我刚进宫,有意给我小鞋穿吗?”
绘云被她说得发急,“娘娘您瞧,这还得了?”
金娘娘的脸色也终于不好看起来,她活长了这么大,不管是家里婢女还是宫里宫女,从没见过敢在她面前扯嗓门的。
“满口我啊我,没人教她怎么说话?”金娘娘嫌弃地扭头问边上的尚仪嬷嬷,“人经没经你手?调理过没有?”
尚仪嬷嬷低了头,“回娘娘,她是礼部送进来的……”
一说礼部送进来的,金娘娘就明白了,这是官员举荐的,要是皇上中意,该上养心殿才对。没想到御前不要,这才塞进了永寿宫,难怪窝了一肚子火,横冲直撞像牛犊子一样。
金娘娘转过脸,看向了这名宫女,“原来你比别人有体面,所以上我这儿大闹天宫来了?”
玉露把嘴抿成了一道缝,莫说绘云,她对金娘娘都敢还嘴,半晌白着脸道:“奴婢不敢。奴婢自小认死理,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是你家里没教导好你。”金娘娘道,“是谁保举的你,我还要问那个人的罪过呢。”
照理到了这时候,就不能再往前进了,再进容易头破血流,消停下来就完了。结果这玉露死心眼,她好像还没摸明白,紫禁城不是个能逞口舌之快的地方。她面前抱猫的女人,也不是寻常在家能拌嘴的姑嫂姐妹,这可是个能要人命的主。
如约看得紧张,手里的针线也顾不上做了,挺起身撑着窗户朝外观望。
玉露那张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了倔强的神气,“我没错,娘娘不能因绘云姑姑跟您的时候长,就不问情由护短。”
话到了这里,也许好些画本子上会出现转折,高位的人一瞧,这姑娘有脾气,耿直,忽然就对她青眼相加了。接下来扶植她,让她当管事宫女,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