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矜抬头愣愣望着空中异像,有些迷茫,更多的是畏惧,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欲破土而出,拼命叫嚣着打破这一切假象。
如果说以前她尚且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应当相信他,他说了爱她从未变过,那么现在,她又该怎样去辩白?
当真相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时,过往所有自圆其说的慰藉,仿佛都成了自己凭空臆测出的另一个容辞,他濒临绝境,岌岌可危,但他似乎又在笑,笑着对我说:
是的,全都是谎言。
然后冰冷地看着我如何竭尽全力去修补,入了魔般妄图以一人之血力挽狂澜。
“子修,你……不舒服么?”
她僵硬地转过头,努力扯开嘴角:“如果……”
“等等!”
他瞳眸骤缩,陡然撤回术法,原本皱起的眉心更为紧蹙,随即抬头对她道:
“抱歉阿衿,宁儿可能遇险了,修契之事待我回来后继续可好?”
“好,”元矜慌忙上前几步,道:“我们……”
只是没来得及说完,那人便化作一抹残影,转瞬间即隐没无踪了。
“子修!”
她嘶喊着往前一抓,却堪堪握住一手虚无,天幕契约随之消散,如同碎裂后的流光,绽放的刹那亦彻底陨落,徒留她近乎哽咽的低喃:
“我们可以一起的……”
可惜以后不会了。
第28章“不必了,容辞。”……
“子修……”
容辞隐约听到身后尖促的呼喊,那是阿衿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走得太过匆忙,眨眼移行至千里之外,实在没来得及顾上别的。
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在察觉同心结异动的瞬间,他竟是下意识地抽身赶去救人,以至于阿衿堪堪道出一个“好”字,他便迫不及待离开了。
空中模糊不清的声响已渐渐远去,一种细微的窒痛感却慢慢自心底伸延开来。
他目光仿佛穿透无尽时空,终于再次看到阿衿温柔的眉眼,墨玉般明亮的眸中漾开一圈又一圈柔和的波纹,如同多年前那般浅浅地笑着--浅浅对着他笑。
奇迹般地,他内心陡然宁静下来,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抚,连疼痛也变得微不足道,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可是骤然间,一切又都全然消散了,同心结不断震动示警,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数熟悉零碎的场景:
宁儿以前古灵精怪的样子;他与阿衿修契后,宁儿日渐消沉,郁郁寡欢的样子;画面忽转至宁儿冷眼叛逆的样子;最后,宁儿飞奔着纵身跃入万魔之窟的样子……
所有这些都比之前更为细致真实,他甚至能听清无数痛彻心扉的呐喊,而唯一不变的是,这次,依旧没有阿衿。
似乎在他生命的长河中,她不过是个被遗忘的陌路之人,静静隐匿在某个角落,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彻底消失不见。
容辞眉间一紧,玉色面容更显苍白,他微微抿唇,收回向后远眺的目光,不再耽搁,转身挥袖而去。
莫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沼泽地的,只觉一眨眼间,便出现在了那个男人身前。
“你,你是谁?”莫宁抬头仰望着神秘黑衣人,暗金色的薄片严丝合缝贴在他面容上,只露出一侧刀削般的轮廓。
“你无需知晓本王是谁,却要明白自己是谁。”他动了动唇瓣,下颚微垂,一双黑眸好似深渊般直视着她。
声酥入耳,这位大佬嗓音当真一绝,跟她那狗师尊有的一拼!
莫宁并未注意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反而忍不住暗戳戳感慨,越来越觉得此人便是从没出现过的神秘大佬。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对那本小说的印象着实单薄得可怕,搞得好像这些什么穿书,什么虐文女主都是她自己脑补的一样,但她分明在哪里看过类似的情节。
莫宁使劲拍了下脑袋,肯定是她穿书穿傻了,要知道前世她可半点记忆都没有,多么操蛋的一件事!
“想起来了?”男人仍负手而立,俯视着对面自说自话的少女。
莫宁猛地回神,一脸懵道:“想起什么?”
隐藏在面具后的黑眸轻轻眯起,咧咧阴风吹起他暗黑深袍:“你不属于这里。”
莫宁心跳“咯噔”一下,果然是大佬吗,难道他已经洞悉了她的秘密,知道她是穿书重生而来?
“你什么意思?”莫宁作出一副随时防备的姿态,私心里却也不是很害怕,在她的潜意识中,这个人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卿良几不可察地挑挑眉,手中骨箫微抬,莫宁瞳孔骤缩,忙不迭退后数步,她能感受到一股阴诡杀气正蔓延开来。
果然,下一刻,凄怨的箫声遽然响起,如波浪般一圈又一圈荡漾起伏,莫宁实在受不住这箫声下的冥力,手中剑柄滑落,痛苦地捂起耳朵:
“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男人的表情亦如面具般完美,他放下骨箫,魔音戛然而止,也让莫宁得到些喘息的机会:“你,你到底是谁?”
这次莫宁眼中充满忌惮,此人太过强大,她在他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本王主宰炼狱数百年,管世间灵魄,掌生死轮回,不想竟让个异世亡魂钻了空子”卿良动了动唇,言语间一块黝黑圆石自沼泽地中缓缓升起,不断散发出幽暗光泽:“你是时候回去了。”
莫宁眼看着黑石距她越来越近,顿时思乱如麻,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她理解的“回去”吗?她可以回家了?不是,虽然说这虐文女徒弟她早就不想当了,但怎么感觉走势这么不对劲呢?
正当她满腹疑虑时,半空中的石头已然覆压在她头顶,突然大放异彩,与此同时,身下的沼泽地越陷越深,眼看就要将她彻底吞没!
这男人真的会取她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陡然被卷进一阵风雪之中,再睁眸时,满眼都是师尊清冷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