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四月,零碎落雨。
闻觉没带伞,一路小跑进书店。雨滴洇得外套斑驳,发尖沾了水,星星点点,像撒了头白糖。
他将湿漉漉的鞋子在门口地垫上用力蹭了几下,马不停蹄钻进收银台,朝着正在收银的何姐讪讪一笑。
“不好意思啊姐,下雨路上挤,来迟了。”
何姐听到他打招呼,先是没理。她埋头把书装入塑料袋,又笑眯眯送走顾客,一直到感应门重新关上,才温温柔柔转过身,抬手在闻觉肩膀蹭了一把,蹭得掌心黏黏湿湿。
她把水汽随意揩在大腿上,同时嘴里说教道:“这么大人了,下雨不知道打伞!”
“小雨嘛,”闻觉抖抖肩膀:“出门忘带了。”
“破借口。”何姐白眼一翻,“那地铁口,公交站,到处都是摆摊的,买把新的又不贵,费不了几个钱!”
“不是钱的事啦,嫌麻烦。”
“买伞嫌麻烦,领工资嫌不嫌麻烦?找老婆嫌不嫌麻烦?要我说,活着都麻烦咯!去后面擦擦!赶紧的。”
闻觉笑着点头,听话地往更衣室去。
何姐还在原地不停念叨,什么“健康比钱重要”啦,“别丢了西瓜捡芝麻”啦。闻觉朝着身后挥挥手,算是表达对她关心的感谢。
更衣室内。
闻觉坐在一张塑料凳子上,手里拿着刚刚搜刮到的毛巾,干得都发硬。他抖抖毛巾上的陈灰,直接就朝头发上糊弄。这时鼻尖一痒,不知是螨虫还是淋雨的缘故,总之一个喷嚏是要呼之欲出。
他停下手上动作,专注体会鼻尖的微痒。追逐着那股不可捉摸的痒意,他皱了皱鼻子,又皱了皱眉。辛苦酝酿半天,最后痒意烟消云散,喷嚏也随之而去了。
闻觉闭上眼睛,仰头往储物柜上撞去。
真不痛快。
六个月前,他还过着上午在公园看天鹅,下午在酒店喝咖啡的悠闲日子。六个月后,就成了连透明雨伞都舍不得买的,奔波在车水马龙间的人形流浪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