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关小道,一辆马车向着咸阳方向碌碌前行,单乘匹马,没有任何仪仗。
车内端坐的就是王观澜与赵政师徒,马车无人驾驭,却不偏不倚的沿着小路向前方奔行。
此情形赵政早已见怪不怪,他早知道自己的师父异术了得,也曾向师父请教过这些。
师父倒是没有吝啬,凡是他想学的,师父都肯教。
但天不遂人愿,这些异术录用的文字他根本看不懂。
无法理解,自然无法学习。
庆幸的是,师父为他量身创制了一门武功,虽然名字有些不大威武,但威力着实不能小觑,若是练到高深处,以一敌千也是等闲。
也正是这件事,促生了他改革天下文字的想法。
若是天下所书皆用同一种文字,哪里会有这种麻烦?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果然,师父布下的课业,无一不是内含深意的。
短短三年,他学会了一辈子都用之不尽的财富。
现在,轮到他利用这些财富,去造福天下百姓了。
“师父,以您看来,山东六国,其弊何在?
平王东迁,周室自此衰微,诸国征战,迄今只余下了七国。
山东六国都曾是一时霸主,如今却落得个苟延残喘的下场,徒儿想听听师父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马车之上,赵政趁着这紧切的时间,抓紧向师父请教问题。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自己与师父相聚的时间不多了。
王学斌不知徒弟的心思,听到他的话,略作思索,参考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平和的说道:
“依为师看来,山东六国,其兴盛于改革变法,衰颓与固守成规!”
现如今,赵政的三观已然成熟,王学斌不再害怕他被自己的观点误导,也不再担心徒弟会因为自己是他师父,而迷信师父的权威。
怀疑与思考已经篆刻到了徒弟的骨子里,即使是他的话,徒弟也只会当成参考,不会一味地全盘接受。
“天下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再发生变化,天时在变,地利在变,人和在变,国策岂能不变?
一个答案解决一个问题,答案过时了,问题自然无法被解决。
若是不思更改答案,问题就会越来越多,直到积重难返时,就是国破家亡的时候!
天下七国,皆因变法而强,但唯有秦国变法最为彻底,所以如今天下尚存七国,唯有秦国最为强盛。
切记,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若是有,那就是变化本身了!”
说到最后,王学斌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因之沉重不少。
赵政闻言若有所觉,疑惑的看了师父一眼。
王学斌也察觉到了情绪的异常,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如今历史早已改变,秦国历二世而亡的历史自然不会重演,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能管一时,还能管一世不成?
随他去吧!
“师父,如今天下形式大变,秦国应该如何统一,是否还要沿用远交近攻的战略?”
王学斌听到徒弟又有问题,回了神,不再多想,专心考虑起徒弟的问题。
“依为师看来,天下虽然有变,但”
哒哒的马蹄声遮掩了师徒二人的细语,在这峰峦如聚的山路之上显得分外悠扬。
“公子非!”
甘泉宫中,秀丽夫人身着青绿色宫装,双目含泪,盈盈的看着来人。
韩非跟在长安君的身后,看见秀丽夫人这般穿着,眉头拧成了一团。
“夫人,有礼了!”
韩非面色冷硬,一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孔,更显几分酷烈。
“夫人所言,可有实据?”
韩非双眼虚视斜下,没有正眼与秀丽夫人对视,抬手一礼,便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韩廷尉请入座!”
秀丽夫人眼见韩非做派,心底一沉,面色却更添几分凄苦。
“韩廷尉,我有一言相询,还望尊驾能够如实相告!”
韩非闻言一顿,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
“夫人,请讲!”
秀丽夫人眉眼低垂,凄声问道:
“去岁,我曾在宫中听闻大王提起过,说我韩国已被秦军攻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韩非听闻此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也不抬头,径直说道:
“确是如此,韩国,除新郑外,皆被秦军攻下!”
秀丽夫人闻言猛然抬起头,双眼通红的问道:
“我韩国国祚数百年,难不成就要亡故在今日了么?”
韩非听着秀丽夫人的声声喝问,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这个眉眼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沉声说道:
“夫人已是秦王妃嫔,故国之事便与你无干,若无他事,韩非告退!”
说着,韩非便起身准备离去。
秀丽夫人见韩非这番做派,一改悲戚的神情,冷笑一声,大声讽刺道:
“怎么?我们大名鼎鼎的法家名士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