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帝王是个酷爱制衡的人,他手下的人,无论是内侍还是大臣,甚至是宫妃,都一定不能是统一的,不然他不会放心的。
所以,只要罗公公没疯,他就知道自己和殿内的这些妖人没有和解的一天。
就像现在,他被找了借口推拒在外,这么大的宫殿,他不相信没有一个能让他落脚的地方,殿内的隔间处,还有侍卫呢,但对着他,没有,就是没有,这几个字,冷冰冰,硬邦邦的砸在他的头上。
明知道这是泰康帝默许的,但是罗公公敢怨恨泰康帝吗?
他不敢,所以他满腔的怒火只能缩在心里,瞧着吧,这些妖人有落在他罗公公的手里的时候。
狠话放完,晚春寒的一阵风吹过,罗公公捂着嘴,死死的捏着鼻子,不叫自己出声。
正憋着,不远处,有人接近了,罗公公眼神尖利的扎过去,看清了来人,是善桐。
“罗爷爷,”善桐无声的小跑了过来,没等罗公公呵斥他,他就将手里抱着的桶打开,里头是一罐封得严严实实的热汤,下头固定着个小火炉烧着,“爷爷,您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罗公公眼睛红了些,恩,被风吹的,他一手接过了汤,一手用拂尘砸着善桐的帽檐,小声的骂道,:“小兔崽子,抱着这东西来,也不怕里头的炭火漾出来,烧死你个小兔崽子。”
善桐的脸被风吹的红彤彤的,他咧着嘴一笑,:“没事,我皮糙肉厚,扛得住,爷爷快喝些暖暖。”
说着,放好小桶,善桐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了个铜手炉来,:“爷爷揣着,还能暖好一会儿呢。”
罗公公接过了手炉,垂着头喝着汤,喝了一半,将剩下的热汤放回了善桐的手里,:“爷爷不能多喝,剩下的你也喝了吧,灌了一肚子冷风,不注意,有你明天难受的。”
善桐明了,捧着碗一气喝了,随后,他用袖子擦了擦嘴,:“爷爷注意身子,别往风口上站,善桐就先回去了。”
麻利的收拾好东西,善桐就匆匆离开了,罗公公站在原地,看着善桐离去,手里的暖炉像是一路暖到了心里。
罗公公转过身,躲在了柱子后面,他紧紧捏着手里的铜炉,想着温暖的殿内,那些妖人装模作样的姿态,和往日里对着他们这些内侍的态度。
以为爷爷是拿你们没办法了?罗公公冷笑了一声,瞧着吧,宫里水深,淹死几个王八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今日是大朝的日子,天才是蒙蒙亮,京城里就活动了起来。
珵王府内
各处院落也掌起了灯,先是吕侧妃的院子,昨夜,吕侧妃的美容觉都没怎么好好睡,她自幼就是个好奇心及其旺盛的人。
刚来京城的时候,她就三五不时的打发人出去买各种东西,后来发现王爷‘好说话’,又没有正妃管束,隔个三五天的,巳时到未时之间出府,根本没什么大问题。
但想走远是不可能的,府外的这条街,吕侧妃来来回回早就逛的腻味了,终于,如今府里来了个新鲜的人物,吕侧妃想蓁蓁想的一夜都没睡好。
同样没有睡好的还有另外三个人,崔琇是恨得没睡好,陈氏是因为又得了一本新的书帖,没忍住偷偷看了半晚上。
何氏则是又激动,又紧张。
激动是因为府里总算不那么死气沉沉,她有大展拳脚的余地,紧张是因为崔蓁蓁的位分比她高,崔蓁蓁哪怕是个庶女,也是尚书府的庶女,还是在京中长大的,入了府内,做了夫人,隔在她和崔侧妃之间。
但无论怎么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妆扮了起来,新人进府的第一面,谁肯落后?
各院的仆役快的脚不沾地,一桶桶的热水从厨房送出,灶上的师傅也都一早就起来忙活,洗,炖,切,拆。
崔蓁蓁到是一如既往的睡得踏实,因着前几次入梦的原因,崔蓁蓁后来的睡眠质量极好,她几乎就没有什么忐忑到辗转反侧的时候。
正梦见她身边围了数不清的金锭的时候,就有什么湿热的东西粘在她脸上,崔蓁蓁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扭着脸想躲开,就听见了金锭笑了。
这动静惹得崔蓁蓁睁开了眼,站在她身前的是珵王,他脸上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且已经穿戴整齐,束好了银冠,他的手里还捏着枚湿乎乎的帕子。
“王爷?”看着人,崔蓁蓁瞬间清醒了,她霎时露出乖巧的笑脸,对着珵王开始释放早就凹好的光。
没错,在昨夜的试探后,崔蓁蓁心里就有谱了。
珵王算得上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这样的人呢,说好接近也是真的好接近,最起码,你不用担心自己因为哪一句话不合适就被拖出去砍了,但要说难接近,也难接近,因为他大概率是习惯这么对待所有的人了。
崔蓁蓁的目标是做个小暖阳,争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环绕在珵王身边,不留缝隙,争取最大的最大的存在感。
珵王不主动没关系,他是老大,他有权有势,有钱有颜,那就换崔蓁蓁自己主动,等到日后府里的人都习惯了她的时候.还愁什么恩怨报不了吗?
崔蓁蓁的眼神很软,配着她的脸,那副神情,她的这种眼神总是哄得金环心软。
很明显,珵王看起来也有些顶不住了,他笑着摇摇头,再度伸手呼噜了一下崔蓁蓁的小脸蛋,:“起来吧,厨房里怕是已经送了甜汤过来了。”
珵王总是笑着的,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凶,崔蓁蓁看起来都不用多费心琢磨珵王有什么想法。
昨夜下棋的时候,两人笑闹着消除了疏离,之后就又是同榻而眠,如今,气氛正好,思及一会儿要去见崔琇,崔蓁蓁小脑袋转了转。
在崔府的多日以来,崔蓁蓁每日都在给自己疯狂洗脑,不拘着是谁,那都是崔蓁蓁的光,底线么,都是一点点试出来的,如今,正是检验的时候,她的枕边风今天吹一点,明天在吹一点。
哪怕珵王心里没有她,但彩虹屁每天吃起来,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落她的脸面,就是在外人的眼里,她都是对着珵王死心塌地的模样,这样的人设最保险。
趁着这个温情脉脉的时机,崔蓁蓁果断的伸手搂住了珵王的腰,那冰凉的腰带贴在脸上。
崔蓁蓁的声音掐着点忐忑,小泪花都像是要溢出来了,:“王爷,您待妾身真好,说真的,前几日,听母亲提起的时候,妾身还在忐忑,怕您不喜欢我,怕您对我不屑一顾。”
这会儿的崔蓁蓁的情感格外的充沛,:“您昨夜没生我的气,没同我计较我的不敬,您还抱着我,轻轻的哄我,自从我十岁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哄着我了。”
软软的话语夹杂着崔蓁蓁的小小的颤音,崔蓁蓁的光环就没关过,甚至最疼的,剥皮似的痛处,她也已经受过了,如今,她楚楚含泪的时候,简直戳进人心窝子里的软。
她蹭着珵王的腰间,紧紧的抱着他,:“王爷,你不要嫌弃妾身没出息,妾身有些笨,书也读的不多、不好,但妾身可以学。”
“妾身会做绣活,以后,可以给王爷绣些衣裳,因着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妾身只给阿青绣了它的样子.”
珵王的身子已经不能动了,是的,他知道这个姑娘很贼,知道她不老实,知道她看起来软乎乎的实际裹着扎手的尖刺。
那么多的世界穿越了过来,珵王已经见识过太多的人了,位高权重的,聪慧的,心狠的,美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