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游谕今年才高中,就算是委派差事,也不过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难不成你要随他去那些穷乡僻壤之地蹉跎一生不成?”
“你在崔府每日吃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东西,凭着谕哥儿的俸禄,根本就没有办法让你的生活继续如此优渥下去。”
“所以,如今你入了宫,凭着爹的身份,你现在的分位低不了,等圣……
“爹,我愿意去那些地方,我愿意吃那些苦,我愿意陪着谕哥哥,女儿不想入宫,爹,你一向是最疼我的,女儿一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就求你这一件事好不好?”
“芸儿,”看着怎么劝都油盐不进,一口咬定不肯进宫的崔芸,崔尚书的耐心已经耗的差不多了,他板着脸,:“你是崔府的四小姐,从你出生起,锦衣玉食的,没让你受过半点苦,如今,到了你为家里出一份力的时候了。”
“你准备准备,后日,就随为父入宫去。”
说着,崔尚书就要转身出去。
“爹——”
崔芸的手死死的攥在了一起,尖利的指甲插入肉中,竟也比不上她如今的心痛。
“你口口声声是我了好,到底是为了谁好?为了你的官位,你要赔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吗?”
这番话,崔芸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崔蓁蓁惹的祸凭什么要我去赔上自己,她现在在哪,是不是在珵王府上,爹你去找她啊,将她找出来,这个狐狸精惯会蛊惑人,谁要她,就把她送出去啊。”
“芸儿,”崔尚书第一次听到这个活泼乖巧的女儿如此说话,:“你怎么如此说话,她是你的妹妹。”
“呸,谁是她的姐姐。”这句话刺激了崔芸,崔蓁蓁的日子如今过的与她想象中的有天壤之别,那个贱人,凭什么要比她过的好?凭什么就受尽了宠爱。
“爹你也被他蛊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
柳氏看着行容疯癫,口出不逊的崔芸,:“芸儿,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娘看你是急糊涂了。”
“我没疯!我也不糊涂,从前府里的崔二娘、崔三娘哪个不是被送了出去,到了崔蓁蓁这就不同了,啊?
“就凭着她那狐媚子的长相,府里的人捧着她,爹也偏心她,明明是崔蓁蓁的惹的祸,爹如今却要牺牲我,还说不是……”
“啪——”
盛怒之下的崔尚书给了崔芸一巴掌,打断了她越来越不堪的话。
“老爷,”柳氏也被崔尚书的动作惊呆了。
从小到大,崔尚书可以说是没有动过崔芸一根手指头,常常是她们父女站在一起,将柳氏惹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如今,看着崔尚书的动作,柳氏在心中发寒,她心疼的扶着崔芸。
崔芸一把推开了柳氏,她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恨意,:“爹,你打我,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崔尚书的脸色比崔芸的更难看,他的脸色阴沉,半点笑意也无。
崔尚书是习惯在崔府内做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的。
崔芸以前撒娇,和小姐妹之间吃吃醋,吵吵架,都无伤大雅,甚至崔尚书也不吝啬于他的慈父之心,可这些,在面对着崔尚书的官位时,必须都要让位。
崔尚书的孩子不少,甚至他寄予厚望,挑起崔府未来,是他血脉香火延续的是崔志和崔椋,崔芸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没错,但如今崔芸迈过了这条线,崔尚书的冷酷无情霎时就显漏无疑。
“你好好给我清醒清醒,崔芸,这宫你必须进,崔府倒了,你能好到哪去?”
“田野乡间,那些不过十岁的女童就要在田地里搭手,在灶间,在秀坊内忙碌,可你呢,锦衣玉食,不必为了生计担心,府里每日有不重样的衣服送来,吃的有些不合心意,下头的人换了花样的送来,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你先是崔府的嫡小姐,随后才是其他!”
“游谕的婚事你不用想了,就当从来没有这件事。”
“崔芸,你要是想看着崔府,看着你娘,看着你爹我,你的嫡亲兄弟一同倒霉。”
“看着府里的人被发配,被贬出京城,甚至是一家子人都齐齐的上菜市口,你就尽管闹!”
崔尚书的这一番话说的委实难听,崔芸的脸红了半边,哭的涕泗横流,她抓着崔尚书的袖子,摇着头,哽咽的说着,:“爹,我错了,我错了,您别吓唬女儿。”
她满含希冀的哀求着崔尚书,:“您在想想别的办法,在想想别的办法,宫里面没有一定要我入宫的意思啊,根本就没提过我,爹,你去求求姐夫,去求求他,只要把崔蓁蓁交出去就行了。”
说着,崔芸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爹你看看我,看看我的样子,我的样子是比不上崔蓁蓁的,半点也比不上的,我进宫也没什么用啊?”
崔芸的低头让崔尚书的神色缓和了些,他甚至轻轻的拍了拍崔芸的头。
崔芸破涕为笑,她正要在说些什么,就听见了一番将她踹入冰谷,冻彻心扉的话——
“芸儿,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你高高兴兴的进宫去,踏踏实实的走一条富贵路,还是一如既往的锦衣玉食,前呼后拥。”
“要么,你就一根白绫勒死自己,省的日后崔府倒了,一家子死亡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你崔四小姐被充入教坊司,生不如死!”
说完,崔尚书甩袖离去,崔芸的指甲被扯的裂开,也没见崔尚书有半分心软的回头。
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崔尚书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就离开了。
如今正是要将崔府和珵王这艘沉船割裂开的时候,圣上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为了崔府的未来,为了他的尚书之位,付出任何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想起释放出善意的十二皇子,崔尚书在心中计较,适龄的皇子就只剩十二皇子和九皇子了,而九皇子的状态……
招了心腹进入书房,崔尚书一日未踏出房门半步。
如今的京里的日子都到了入夏的时候,街头巷尾的风景都渐渐的亮丽了起来,天边的日头晒的人间一片的亮堂,但珵王府内的气氛却并不如这即将入夏的天气来的透亮。
盖因珵王的倒台来的如此之快,竟不似从前的六皇子和太子还有积蓄的后手。
朝堂内外也有些为珵王说话的臣子,但被泰康帝各种收拾和贬官了之后,其他的人就学会了明哲保身,悄悄的闭紧了嘴。
对着亲自出手的泰康帝,珵王看起来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自那日宣政殿的请罪之后,珵王府内就是一连三日的闭府退客,与从前门前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可真真有天壤之别,往来的衣衫华贵之人寥寥无几,萧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