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衍不知道自己能保持理智多久,他绷着一条弦,另一头挂在梁轻微弱的呼吸上,仿佛一瞬间就会断裂。
萧承衍闭眼给梁轻换上干净的衣裳,他现在已经能不靠摸索就能给梁轻换上衣服,他知道这人背脊有多么纤薄,腰肢有多么细瘦。
换好干净的里衣后,萧承衍埋在对方的发间,深深嗅了一口对方身上淡淡的梅花气息。
连续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过的萧承衍哑声道:“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
明知道不会有回答,他还是说了。
第二日公孙理去往太医院,在太医院的书册存放室里找寻了一番,刚拿着两本古籍出来时,刚好遇上苗太医。
苗太医虽然不是太医院院使,却是如今皇帝面前的红人,地位颇为重要,他看了看,道:“公孙先生不在制药室,来拿这个做什么?”
公孙理面色平静道:“近期陛下要研制一批新的补气壮阳的药,老夫不敢拿陛下的身体开玩笑,便想多翻一番以前的记载。”
皇帝私下里确实是交代了这件事,后宫妃嫔多起来后,这位不怎么爱运动的皇帝也难免遇上了天下很多男子的难题,于是就把这一问题抛给了太医院。
公孙理的回答滴水不漏,苗太医便也没多问什么,扭头离开了。
公孙理给萧承衍传了消息,萧承衍派人暗中将他接到了国公府。
他还带了两本医书,公孙理将书册放在地上,去探梁轻的脉,问:“我不在的时间可有发生过什么?”
萧承衍说:“醒了两次,第一次清醒的时间长,还能说话,第二次……”
第二次梁轻也是被疼醒后,呕血不止,萧承衍当时差点就准备出去屠了整个皇宫问个是非,好在没多久,公孙理来了。
公孙理点头,吩咐府上的医师:“开点补药,补血补气。我素闻镇国公体弱,先拿药吊住一口气再说。”
交代完后,公孙理就一边探脉,一边翻古籍,一个半时辰后,他才道:“公爷身上有一种奇毒,叫滴水观音,应该中了不少于一年时间了。这种毒药非常罕见,服用之后不会立即毒发身亡,而是慢慢让人的身体变得虚弱,很难察觉。”
萧承衍眉头一动,眼中划过了一丝惊讶。
他前世从未听说过滴水观音,也根本不知道梁轻身上有毒。
“先让我把话说完。”
公孙理抬起头,神色严肃道,“镇国公前日又中了另外一种烈性剧毒,几乎是致命的。但滴水观音包容一切,它会像流水把这种毒素融掉。国公爷的身体就是在经历这种状态。”
一旁站立着的陶管家听了半日,也没听出个准确的结果来,着急道:“那到底怎么治好啊?”
公孙理看了他一眼,道:“这种剧毒或许有解药,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毒素入体,解药已然没有用了。”
萧承衍微愣:“那该如何?”
公孙理叹了口气,到此刻他也难免有些同情镇国公了,摊手道:“只能让镇国公吃点苦,自己撑过来了。”
梁轻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从小时候出生,到长大,成为一名演员。
梁轻的意识断断续续,身体上的疼痛将他的记忆击碎成一片又一片。
其中最清晰的,是梁轻在梦境里见到自己在一个院子里,他的手被绑住了,膝盖跪在地上,被粗糙不平的地面压的生疼。
不过,他的腿为什么还有知觉?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一阵剧烈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有一张格外英俊而坚毅的面容,步伐稳重,神色同样板正严肃,他身上充满了战场上才有的铁血气息,尤其穿着一身铠甲的时候,气质与那些朝中自私自利的狡诈小人都不同。
梁轻感觉自己被踹了一脚,他往前一栽,肩膀摔在地上,有点疼。
“杀了大田村的二十多口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他身后的一名侍卫说,“王爷,就是此人,我们前天好不容易才抓住,昨晚又给他跑了,搜寻了一上午,才把人抓回来。”
梁轻抬起头,借着日光,忽然发现这位‘王爷’竟与萧承衍的相貌有八.九分相似。
“畏罪潜逃,真有你的。”那名侍卫又踹了自己一下,他全身上下有些狼狈,是抓人的时候摔的。
主帅模样的男子微皱了下眉,道:“此人心性恶劣、行事猖狂,即便我们没抓住他,往后他也会吃亏。”
“乔郡,你把人关去柴房,明日送去临安衙门。”男子又吩咐道,“二十万大军还在临安城外,我要等皇帝一个回复。”
梁轻已经猜出了这位主帅是谁。
赫赫威名的豫王。
回京述职前,在临安城外安营扎寨,恰好抓住了当时杀害大田村二十余人的原主。
梁轻背后的人又踹了他一脚,传来对方鄙夷的声音:“小混混一个,废了老子那么大功夫抓你。话也没有,哑巴吗?”
有人过来将他拖进牢房里,梁轻仍旧不说话,但他知道,自己在计划怎么逃跑。
自小流离失所、没有庇护的日子已经让他学会了怎么在被抓到后,解开绳子,然后逃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个叫乔郡的人又带着人过来了。梁轻心里一咯噔,乔郡果然发现他自己在动手解麻绳,气的将梁轻推在地上,道:“又想跑!低贱的玩意儿,找个棍子来!给我打断他的腿!”
梁轻猛地从梦中惊醒,他低声咳嗽起来,连带震的胸腔都阵阵发疼,却发现有人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自己口中被塞了一颗药。
这人的动作堪称粗鲁,梁轻的嘴唇柔软,都被对方的手指刮的疼了一下,他眉头皱紧,听到这人低哑疲惫的嗓音:“补药,吃下去。”
吊命级别的补药堪比续命丹,因为药材非常稀有而宝贵,所以存世的数量很少。萧承衍这几日来四处奔波,找遍了临安城所有的铺子药馆,才弄到这么几颗。
那药丸味道极苦,梁轻不禁感慨自己遭的什么罪,他靠在萧承衍的肩膀上,气若游丝道:“来点糖水。”
萧承衍微愣,道:“公爷醒了,不是想着糖水,就是府上的兔子?”
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