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格敲敲腿，“痛着。”

杜铮松了口气，“痛就好。”

“怎么了？在外面就听着你们哥俩在说什么小姑娘，什么小姑娘？”许丽娜刚才出去给还在忙的张阳送饭了，回来就在外面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声音，不大真切，但她就清清楚楚听到了小姑娘。

这可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她俩儿子竟然也会有讨论小姑娘的时候！真让她这么当妈的高兴，差点喜极而泣了。

看着许丽娜一脸的兴奋，杜格抬手一指杜铮，“问小铮，他说他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猝不及防的杜铮看着卖弟弟的大哥，一脸的不敢相信，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大哥，这还是他光明磊落的大哥？怕不是被人掉包了吧？

然而，若是杜铮知道他大哥这几年回家探亲次次要许丽娜被逼着去相亲的苦逼，就会了解正直严肃的杜格为什么忍不住腹黑了一把。

杜格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弟弟有了喜欢的姑娘，而那姑娘似乎也对他弟弟有不一样的态度，这两人迟早会走在一起，按照他弟弟的行动速度，应该也不会太迟，那么，对所有人来说，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让亲妈将所有火力集中在弟弟身上，解救一下他这个当大哥的，正正好。

然而，现在杜铮不知道杜格想的是什么，他是局中人，比不得旁观者清，一顿饭下来，勉强坚守住了阵地，没被许丽娜问出那小姑娘是谁，杜铮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也就这个时候狼狈了点。

许丽娜一脸探究地看着杜铮，想要在小儿子脸上看出朵花儿来，最好是名叫“小姑娘”的花儿，“不应该啊，小铮最近也没跟什么小姑娘走得近，喜欢人家，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吧，小铮也就跟言言走得近了……”点……

杜铮一脸的僵硬，最后还是靠着自己的涵养功夫撑住了，可不能这时候被看穿，他人还没追到，绝对不能被搅和了，若是许丽娜知道，那么，离着明言知道他的心意就不远了。

许丽娜特意说了明言，但看到小儿子脸上也没变化，不由得更加疑惑了，不是明言？

“妈，现在该换药了。”杜格还是那个正直的杜格，出言救了杜铮。

许丽娜顿时将那位不知名的小姑娘丢到了脑后，她是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的，因而也不担心，既然问不出来，那就只能等了，许丽娜有时间的话，都会亲自给杜格换药，杜铮在旁边帮忙递东西。

“说起来，小铮都有喜欢的姑娘了，小格什么时候也给妈妈找个喜欢的姑娘回来？你可是比小铮还大了好几岁呢。”许丽娜也是发愁，小儿子她现在不担心，看到大儿子，又忧心上了，二十多岁，还没喜欢过一个姑娘，可让她这个当妈的愁坏了。

许丽娜也不是一定要让儿子去相亲，以杜家的背景，还有杜格自身的能力，大院里不少姑娘都盯着杜格看，但杜格就是看不上，也不是看不上，按杜格的话说，没看对眼。

许丽娜就是希望杜格多认识些好的姑娘，或许就有看对眼的呢？总在军营里，怎么找得到对象？

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杜格愣了一瞬，严肃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默默无语，这个时候，不说话就对了，等亲妈说完了，他就能顺利解脱。

许丽娜说了好多，见杜格一脸认真，满意地点头，还能听就好，说不定念得多了，就听进耳里去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一家人里，只不过，本质上，两件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李莉莉脑子嗡嗡嗡的，她无法理解她刚才听到的事情，动了动嘴，好半响，她才听见自己发出来的声音，“爸，阿姨，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李父坐在家里沙发上，靠着沙发背，在抽烟，吞云吐雾的，李家客厅里有一股经久不散的烟味，令人觉得窒息，他听到李莉莉的话，也不作声，甚至连抽烟的动作也没有改变，吸气，吐烟，重复着，不断。

被李莉莉称呼为阿姨的中年女人身材丰腴，面庞白皙，一张脸尖尖长长的，那双小眼睛里不时闪过精光和计算，正是李莉莉的继母于红，她听见李莉莉的话，倒是好声好气的，面上带着笑。

“莉莉啊，你没听懂，阿姨再给你说一遍，这不是你爸工作要调动了？能不能升上去，就看这次了，咱家全靠你爸工作，你爸养你这么大，供你读到了高二，也是够了，女孩子不必要读这么多书，你瞧啊，你大姐不也是读完初中就不读了？现在都已经上班赚钱了，多能干。”

“你现在有机会报答你爸的养育之恩，不是正正好？听话，你爸给你找的这对象，可是人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对象，你嫁过去呢，就是当太太的命，阿姨也不是诓你的，那是科长呢，才三十五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家里条件是非常不错的。”

“那个科长，就是那个保儿子，不要媳妇的那个科长吧？你让我现在过去，是给人家当保姆的？”李莉莉低着头，哑着声音问。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的！

于红一愣，李莉莉竟然知道这件事了？于红又一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便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是科长前头那个媳妇要保孩子的，莉莉啊，你就不该道听途说，都是不着边际的事儿，那科长好着呢，年纪大的，会疼人，等你嫁过去了，就是个享福的命，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莉莉死命地攥紧手心，手心里的刺痛让她心神定了定，她不再听于红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她名义上的父亲，“爸，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阿姨的主意？”

于红心里窃喜，面上却十分伤心，挤一挤，眼眶就红了，“莉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爸还不是为你好？才给你找的这么好亲事？阿姨也是希望你过得好的，你想想，就算是大学生，吃国家粮，也不及当官太太好……”

李莉莉猛地抬头，双眼直直地看着于红，平静道，“既然这么好，阿姨你怎么不去？”

“够了！我就是这么叫你尊敬长辈的？！”李父一脚踩在茶几上，接连弄出“砰砰砰”的声响，跟着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于红忙中偷闲看过去，见她喜欢的一套茶杯都被摔了个干干净净，顿时心疼得不行，那可是她花了好几十块才买来的东西！

但这时候，于红也不会出头，只能暗自心疼了，想着晚上跟李父讨讨好，买套更贵的回来，来点花样，准能成。

李莉莉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倔强地看着李父，她不能认输，不能！

李父见李莉莉只是拿着那双眼看着他，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的前妻，不由得一个晃神，于红精准地拉了把李父，跟着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于红知道怎么讨好李父，她绝对不会让李莉莉在李父这里讨得一点好处。

李莉莉是不嫁也得嫁出去，这可是关乎他们家生计的大事，继母能当到她这个份上的，再没有比她更善良的了，至少李莉莉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是时候该报答他们家了。

李父从晃神中醒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李莉莉，“不嫁也得嫁，我已经决定了，你也不用再去上学了，在家里准备一下，到时候就嫁过去，学校那边我跟你阿姨帮你搞好。”

“我不嫁！我要去上学，我就是不要你们供着，我也要去上学！”李莉莉站起来，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痛哭失声，然而，她才发现，她在这个时候，竟然异常冷静，身体甚至是心脏，都是冰冷的。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是白白养的。”李父丢下这句话，对于红道，“看好她，别让她跑出去了。”

于红心里欢喜更甚，小丫头片子考什么大学？嫁人生子才是正事。

李莉莉想冲出去，然而，她哪里是于红的对手，于红牢牢地抓住她，将李莉莉拉回了她的房间，李家有三间房，李父于红一间，于红带过来一儿一女，后来又跟李父生了一儿一女，除了李莉莉，于红的两个女儿一间，两个儿子一间，而李莉莉呢，她从自己原本的房间搬出来，住到了被搁置出来的小小杂物间。

她住了好几年，只觉得这里还是一样的冰冷又令人窒息，一点阳光也没有，像只巨兽，时刻准备吞噬掉她。

为什么要回家呢？

李莉莉一直在脑子里回想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心里对那个男人还存有一点点希冀，一点点期待吧。

可是，她忘了，那个男人不会再将她放在脖子上骑大马，不会再抱起她，也不会再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要怕……

明言发现李莉莉今天还是没有来，不由得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李莉莉今天还没有来啊，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孙彬看着李莉莉的空座位，嘟囔了句，又扭头看着明言，“明言，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明言摇头，翻遍记忆，她也想不到是什么事情，若是李莉莉的舅舅，也不是这个时候，不过，等会儿放学了，还是去看看吧，“要不要去问问班主任？”明言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