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诱宦 再枯荣 3138 字 2023-08-19

gu903();“晓得你病着,爹特来瞧你,”说着由靛青的袖口里掏出几张票子,“爹给你带好东西来呢,让爹亲香亲香。”

再将一张油嘴贴到云禾唇上,两个贼手急脚鬼似的剐蹭着去扯她的掩襟寝衣。

云禾偏开脸朝里搦动了几寸,他便又进几寸,云禾再将手抵在他干瘪的胸膛推搡,“好老爷,真是不便宜,改日您再来,届时给您老人家好生赔罪,求您了,让我先将息几日吧……”

推搡来推搡去,直将那白老爷一把怒火推出来,照着她的脸就掴来一掌,掴得云禾脑子里嗡嗡作响,捧着脸瞧他。

他一个膝跪在床上,直指云禾,“好你个小婊/子,竟然推脱起老子来!我晓得,你近日刮剌上了小沈大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嫌我老了是吧?我偏生叫你看看什么叫宝刀未老……”

时光从未过得如此慢,好像千年万年都在身上这腐朽活尸的浮动之间。袁四娘江水滔滔地奔进来时,月亮仍像一把刀悬在窗畔,照着人去楼空,锦被横乱,云禾衣衫不整地摊在床上,两个眼木讷讷地盯着帐顶。

好半晌,她偏过头来看四娘,一滴泪随之滑在枕上,“妈,他怎么还不回来?”

四娘缓步过去,掣好她的衣裳,将她揽在怀中,声音里含混着水雾,“快回来了、就快回来了……”

顷刻,四娘的肩头便一点一滴地洇开,书写着太多太多的艰辛与无奈。可明天,仍旧要胭脂掩泪,朱钿遮霜,为着那一点点期待,奋力活着。

真到了“明天”,云禾却大病了一场,额头沸水浇了似的烧得滚烫,一张小脸跟涂了胭脂似的发红。四娘忙请大夫来瞧,只说染了风寒,倒不妨事,只按时按方服药即好。

骊珠一条叠一条的被褥盖在她身上,直到下午才稍见好,只是睡得十分不安生,嘴里模模糊糊地一会儿喊“文哥哥”、一会儿喊“姐”、一会儿又喊“娘”。

她可哪里来的娘呢?梦里头却分明瞧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像是亲娘,于是两个手在帐中一阵乱抓,身子亦翻来滚去……

“咚”一声,云梦离天,燕雀离巢。

大好晴天撒遍一片荒原里,芷秋直直由马上栽到草里来,痛得她眉黛紧蹙,龇牙咧嘴地嘶气儿。旋即伴着马儿嘶鸣,陆瞻急奔而来,背着弯弓,黛蓝的衣摆被风高扬起,英姿如豹。

▍作者有话说:

云禾、芷秋、阿阮儿、雏鸾,是青楼女人们的各种宿命。

大家燥起来,欢迎讨论各种剧情~

第47章灯花梦影(十)[VIP]

原来自公事议定后,陆瞻得闲,因怕芷秋在园子里憋闷得慌,便择这一个白赤赤艳阳天,拣了这山间林下、烟村三四家之地,特携芷秋来狩猎。

近是古木苍烟,远是绿水涓涓,沉浮沙鸥,来往泊稀船。这里是绿藻原野,没什么凶兽,只有几只窝野兔子四处蹦跶,倒得闲趣。

几不想芷秋堕马遭劫,急得陆瞻额心紧蹙,将她搀起来退了两步,面色愈发冷,“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

芷秋暗愧自己贪玩逞强,分明没骑过马,非讲骑过,偏不要与他共乘一匹。现遭此“横祸”,怪天怪不得,怪马怪不得,更不能怨他,纵然他面色不好,也只得自己忍着,瘪着嘴老老实实地踱了个圈儿。

她今日穿了件绿黄相间交窬裙,上头是大红小袖掩襟衫,现糊得全身的泥,玉面亦裹满了灰,只有两个眼睛扮做天真眨一眨,“别生气,我晓得错了,没有哪里疼。”

那两帘睫毛呼扇呼扇地,直将陆瞻尘封于记忆中的某件小事由千万里的过去扇了来。他定住了身,眼亦定在芷秋沾满泥灰的脸上,久久不语。

将芷秋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手背往脸上蹭一蹭,“怎么了?不就是一点子土嘛,一会子到河里洗洗就好了。”

原野的风带着浓重的宿命吹来,令陆瞻忽然笑了,不可思议地,“我是不是见过你?”

蓦然间,芷秋拧起两条细眉,满目揪心,“你是不是犯病症了?”

“没有……”他摇摇头,笑容逐尺逐寸地阔开,几如这片原野上蔓延的青草,无边无际,“我见过你,小时候,就在苏州,你偷了我的荷包,被我抓住,然后我带着你……”

他止住,笑眼渐渐变得迷惘,“你说的那位给你饭吃的小公子,就是我?”

惊诧后,芷秋带着满身的开怀与泥点子跳到他身上去,“你想起来了?!啊啊啊……我以为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我以为你早就将我忘了呢!”

她在他怀里又蹦又跳,百灵鸟一样欢呼,“我太高兴了!”

陆瞻紧紧环住她的腰,像抱紧命运额外的赠予,在荒途中,他找回了曾经丢失的一枚印记,“我从没忘记过,只是没有认出来。”他嗅着她的发香,合着满地青草的芬芳,“你变了,一点儿也不像小时候那个又瘦又黑的小丫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姑娘了。”

“我长大了嘛,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十年了陆瞻,我们终于又重逢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梦已分明,爱有凭据,寒风栖蝶的旧时节峰回路转,一霎奔杀回来,袭击了芷秋一双桃花眼,泛起泪来,几度哽咽,晕染远岸晴波涨绿,紫霞云湾。

月窗渡斜阳,吹几番,花开花落,老了旧梦稚欢。锦纱帐下卧着炭盆,倏明倏暗的火星燎原了往事。

陆瞻的眼中闪着点点星辉,垂望手臂上枕着的芷秋,“你跑哪儿去了?我走时,不是让你在姨妈家里好好呆着,第二年随他们阖家一齐进京吗?”

“我回堂子里了呀。”芷秋眉目璀璨地挤在他怀里,“你走的第二天,你姨妈府上的管家就来找我,说我来历不明,不好不明不白的收留我,叫我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给了我一吊钱,就叫我走了。”

浅浅的,芷秋的声音里带着几缕寥落,“我想麽,他们讲得也对,承蒙你好心,给了我几日饭吃,但我已经卖给了堂子里,何苦叫你们惹官司?走时,我托管家二年上京时给你带个口信,他可带去了?”

“没有,”陆瞻摇摇头,将她寸寸拥紧,“我在他们家中没见你,问了好半晌姨妈才想起来问的是我捡的个小丫头,他们只说你在路上跑丢了,我派人由京城一路寻到苏州,找了两个月也没找着你,你那时没有名字,不好找。”

芷秋笑着安慰,“不妨事的,如今我们不是又遇着了?你果然也依着你小时候的话,自相逢以来,未叫我受一点苦。可见苍天长了对眼,该遇见总要遇见的。”

残月一篾,伫立多时无言。陆瞻想,倘若他当年找到了她,会不会又有另一番光景、会不会,月有长圆,人无愁恨?却空得,无句到寒梢。

二人安静相拥半晌,苍茫雁影,玉照霜华,命运就成了一条洪流,迢迢而去。

谁伴琵琶娇曲?原来一堵花墙外,湘娥弹唱。案上燃着一支沉水香,熏暖烟帐。雏鸾叠腿盘在床上,怀抱琵琶,卸簪散发,合定了调,又唱一支《宜春令》。

唱毕,韩舸正剥好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撕干净白经络挨到床边喂她,“这个不酸,我尝过了。”

雏鸾将信将疑地挨过唇去接了,嚼咽两下,甜得两个眼弯起,捣蒜似的点头,“嗯,这个甜。”因不知哪里想起来,拽着他问,“你家的那位表妹性子好不好啊?别跟祝老爷老婆似的才好,祝老爷的老婆麽凶得要死,上年还将我姐姐打了!”

蜡只半消,绕着轻烟袅袅,将韩舸裹成润玉一样的温柔,一瓣橘子一瓣橘子地喂给她,“没见过,我也不晓得,听我母亲说,是位温良贤淑的女子。他们既然给我定亲,自然是捡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怕她凶起来拧你耳朵呀。”

韩舸吭哧吭哧地抖着肩笑,好半晌,摸来一张帕子擦手,也不抬头,“雏鸾,你想过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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