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 / 2)

诱宦 再枯荣 2904 字 2023-08-19

gu903();说着捉裙挪到陆瞻身边来,黏黏糊糊地偎在他怀里,“今天不是你值夜,怎的又回来了?”

“明日离京,皇上特放我回来打点东西,谁知我回来,你倒是将万事都办妥帖了。”他将胳膊一抬,环住她的肩调侃,“贤妻如此,叫我乐得自在起来,早晓得,我当初该早些娶你。”

芷秋翻个白眼,执扇往他胸膛一拍,“是谁当初推三阻四的?要不是我英明,你如今哪里哭去?”

陆瞻垂眸将她睇住,趁着不注意,照着朱唇亲了一口,像偷了蜜似的笑,“多谢奶奶坚贞不二,否则今日的陆瞻哪有美人在怀?只怕已经见阎王去了。”

说到此节,芷秋像是忆起什么事来,心满意足地蹭在他紧窝,“你好像许久都没犯过病症了,回京路上时,我还总担心那些手段会激出你的病来,不曾想竟然熬到京里。”

“可不是?”陆瞻遥想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恍如隔世,“是很久都没犯了,大约,是因为你在我身边的缘故,看来你当日执意要跟着,倒是救了我一命。”

芷秋抬起脑袋,两手捧着他的脑袋摇一摇,“不用谢。”

“我还没说谢呢。”

她得意地挑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陆瞻趁势将她摁倒在榻上,近近地注视她,“那你知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晚霞与余晖沉在窗畔,芷秋盯着他的眼,里面是一汪温柔的甘泉,以及一个极度富裕的自己。富有一整颗心、满满一大筐爱,还有占据她所爱之人的往后余生,她业已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了。

可她还想再贪心一点,希望金灿灿的余晖洒进来、软绵绵的紫霞倒下来、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还能再快乐一些……

秋风起,拂晓刚至,远山翠微隐隐叠嶂,螭吻绿瓦上还悬着一抹月牙,愁照着别院垂杨,飞花漫天。长吁短嗟间,柳絮飘零,离别在即。

幽蓝半昧的天色底下,灯笼照影,被风吹得飘忽无定,恍若一段聚散茫茫。

陆府门前群英相聚,或是来送方文濡辞行的同科,或是来辞陆瞻的内臣,又或是来与芷秋云禾道别的官眷。因陆瞻刻意隐瞒了出发时辰,人倒不多,只是平日里有些交情的人家。

男人们豪情契阔,女人们轻诉离愁,芷秋穿着海天霞对襟衫,酡颜月华裙,臂挽朱红披帛,两手与梅二奶奶相牵,“奶奶好生保重,等过三年我回了京,还要去找奶奶品香吃茶呢。奶奶若是得空,只管往苏州去,我家虽粗陋,空屋子倒是多的。”

三女身边簇拥着挑灯的丫头,一场热热闹闹的景象。梅二奶奶穿着白绫袄,也将云禾的手牵起来,“我说晚些去,你们偏要急,急什么呢?苏州还能跑了不成?”

云禾障帕一笑,媚然天成,“不是我们急,苏州那里自打上任知府被抓后,衙门里一直没人管着,还有好几个县的灾后事宜等着我们爷去办,实在耽搁不得。”

女人们的娇貌风流在男人堆里自成一派,引得学士们往那处瞻望赞叹,“方兄好福气呀,只是别忘了我们,到了苏州,还该也替我等寻个像令房一样好相貌的小妾送上京来才好。”

“红颜枯骨、红颜枯骨,”方文濡反剪一只手,另一只手在耳畔摆一摆,“诸兄说笑了,小户人家的女子哪比得上各位夫人出身高贵来得实在?”

嬉嬉笑笑间,见人影稀疏的街巷中驱来几匹快马,领头的是余良与张达源,带着一班未当值的司礼监大太监狂奔而来。

马蹄踏开人群停在陆瞻身前,一班太监由张达源领着,纷纷下马与陆瞻行了拜礼,“儿孙们恭送祖宗!”

“起来吧。”

单是余良站着,拍拍陆瞻的肩,“冠良,圣谕。”见一群官宦们要跪,余良忙先将陆瞻托起,“皇上说不必跪,就四个字:望君珍重。”

这是朋友间的道别,陆瞻垂默半晌,退了一步朝着皇城方向也回了个朋友间的拜礼,“君在朝堂,万望保重圣体。”

余良笑笑,复拍他一下,“行了,话儿我会带给皇上的,上马吧,别耽搁了时辰,你带着夫人,可别大半夜的误在半道上风餐露宿。”

时值破晓,天际逐渐染一片红紫斑斓的云霞。陆瞻又朝张达源叮嘱一句,“在司礼监当差要仔细,你的笔杆子底细系着万千生民,凡事深思熟虑,勿辜负圣恩,勿辜负百姓。”

“奴婢记住了,我搀祖宗上马。”

陆瞻摆摆手,纵身上马,与方文濡走在前头领着一行队伍杳杳而去。

花影渐移,红日相出,一行于卯时末出的城门。去时的心境与来时的心境大不一样,此刻芷秋无虑萦心绪,得了闲心撩着车窗帘子看柳明人渐稀,那树上黄鹂,那枝头翠莺,万家烟火乘风起,阡陌上满是车辙欢愉的嘎吱声,迤逦溅红尘。

她瞧得高兴,见陆瞻在碧青的蓝天下,在安稳的马背上,便将一片欢颜探出窗外,朝他沧海一样幽深的背影喊:“陆瞻,我也想骑马!”

陆瞻拉着缰绳踱马到车旁,躬着身子吓唬她,“晨起有露,山路不好走,恐马蹄打滑摔着你。”

“我不怕的,我就是想骑马!”

他朝前望一眼,只见花树成锦,不忍辜负,便点了头,“出来吧,与我共乘一匹。”

芷秋忙不迭地捉裙下车,被他拽上来坐到身后,“抱紧我。”

她喜不迭地点头,“晓得了。”

略耽误了这几步,云禾就在后头马车上探窥出来,见芷秋在马背上稳坐着,朱红的披帛被风扬起,似一缕花妖魅影。她心里也痒痒起来,抬眼朝方文濡一瞥,“我也要骑马,我还没骑过马呢。”

方文濡朝前头一望,摇摇头,“我驭马之术可不像姐夫那么好,他从小狩猎,我连个兔子都抓不住,马蹄打滑我可没法子。”

“我不管!”云禾微撅起嘴,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我非要骑,没道理姐姐能骑我不能。”

“你比这个做什么?”

“就要比!”

“好好好!”方文濡恼天怨地,又实在没法子,只得任她车上跳下来,“真是我的姑奶奶,烦请您老坐在前头,要是真摔了我还能抱着你。”

云禾喜滋滋地招呼王长平扶她,一个在上头拽,一个在下头搀着,总算安稳坐了上去,在上头摇摇晃晃地走了十几丈,又倚在他胸膛回眸,“骑马倒蛮好,只是有些硌屁股,你硌不硌?”

方文濡脸熏得红红的,将眼转向满郊芳草,“我倒是习惯了。”

一行东摇西恍间,到了正午,已离京十几里,陆瞻恐芷秋不适,令队伍休整片刻,寻了处树荫底下牵着芷秋过去稍歇。

云禾亦跟过去讨了快点心衔在嘴里,不想一回头,见远处走来四个身影,近了才瞧清,中间扛着枷号的像是沈从之。

遥遥地,沈从之也瞧见了她,在密匝匝的浓荫底下,她穿着芳绿的掩襟衫,扎在姜黄的裙里,隔着金黄的几层麦浪,几如芳郊里的野游仙。

他肩上扛着几十斤的枷号,艰难地蹒着步走近,谁都没瞧见,只盯着她笑,努力将脊梁挺得笔直,像是要在她面前维持住原来尊贵的体面,“云禾,你瞧我们就是这么有缘分,山水迢迢,又在这里相逢了。”

押送的差役晓得他的身份,即使判了流放,他依然是名满京城的世家公子。谁都不敢催促,朝陆瞻与方文濡行了礼,退到另一棵树下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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