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陆云娆像是小时候那般靠在她的肩上,半天才轻声说:“我就是去办一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江行舟在前院等着,他这时候站在院子中心的合欢树下,仰着头看向树枝上一对家雀儿。明灭交错的光影中,他微微眯着眼睛,眉间是一股化不开的郁气。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来,他偏头看过去,神色收敛起来,声音却粗糙得像是用砂纸打磨过一般,“阿娆。”

他瘦了好多。

这是陆云娆的第一印象,随后她避开了男人伸过来想要拉着她的手。她的脸色很白,抬起头来时脸比之前又小了一圈,精气神也差,一双眼睛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轻声说:“我们先回去吧。”

她不想在陆家和他起冲突,家里人已经为了大哥的事烦恼很久,她不应该让家里人再操心。

江行舟站在原地,阳光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一张脸却沉浸在阴影中,眸色深黑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色。他慢慢收回手,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抿唇应了声,“好,我们回家。”

谁都能看得出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对,一路上丫鬟们都屏气凝神,不敢出任何差错。

陆云娆走到屋子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还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再次回来居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甚至不知道该是迈左脚进去还是右脚。

她仔细打量屋子里面的布置,比之前刚来的时候多了好多东西。椅子上基本都加了软垫和靠枕,坐在上面的时候软了很多;偏厅里多了一个多宝架,上面放满了色彩艳丽的装饰品,都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送她,她觉得好看就放上去了;里屋多出来的东西就更多了,宽敞的梳妆台,放宽了好多倍的衣橱……

几乎每一处都能够看到她在这里生活的痕迹,每一点痕迹昭示着当初她怀着多么愉悦的心情布置这里,又是多么期待能够和她白头到老啊。

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假装不经意地讨好,勉强自己形式端庄足以于他相配。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敌不过“不爱”两个字,他所有片刻从手指缝里漏下来的温柔,都是算计她的家人的开始。

致命的毒药被包裹在糖衣之下,她一开始真的以为是甜的,现在却知道是毒药了。

只是为什么出事的人是大哥呢,怎么可以是大哥呢?

在陆家那么多天,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可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是冰凉的一片,看不清面前的人,“江行舟,我要和离。”

江行舟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有预感,听到这句话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面上没有多少表情,抓着椅子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声线紧绷,“你的病还没有好,我们现在还不能和离。再等……”

“解药我已经拿来了,关朗之送过来的。”陆云娆打断他的话,微弱的光亮下一双眸子盛满了易碎的眼泪,神情哀戚而又决绝,“我的病能治好,我再也不需要你。”

“我再也不需要你”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

那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捅了个对穿。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都急促了很多,却没有任何办法反驳。她有良好的家世,有疼爱她的亲人,也被别人如珠如宝地对待,如果不是因为病情,怕是应该也不会留在他这样一个怪物身边。

理智上,江行舟告诉自己,应该要答应下来。他们一刀两断,日后便不会连累到她和她的家人。

可脑海中却莫名闪现初见时,小姑娘怯生生朝着他笑得双眼都是亮晶晶的样子,简单的一个“好”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抿唇,唇上干裂有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嘴里全都是血腥的味道。他很是狼狈地别过脸去,生平第一次做了逃兵,“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说着,他便朝着外面走去,却听见了女子压抑的哭声,任由谁都能听出那种痛苦。

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他才知道,原来疼痛可以这么让人无法忍受。

他真的怕她哭。

抬眼看了看天上正热烈的太阳,他眯起眼睛,最后说:“好。”

第65章(修)[VIP]

江行舟后来直接去了书房。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强撑着才没有直接昏迷过去。

随安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不免担忧,“将军……”

“有什么事,直接说。”江行舟言简意赅,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安立刻正了神色,拿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这是忠勇侯从密信传回来的信件。”

江行舟点点头,将信件拿过来。他也没有直接拆开,而是反复看了两三遍之后,才在随安下去之后拆开了信件。

信件的前面忠勇侯说了一下边关的情况。

他之前拿银子置换了陆成珩在边关的贸易路线,并且通过这条路线购买了一批精壮的马匹和兵器,极大提高了军队的战斗能力。他也提了一下皇帝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各方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准备让一支精锐部队回来,驻扎在京城。倘若京城真的发生了异动,他们掌握了京城的大部分兵力,就等于掌握了最大的筹码。

信件的前面多是说一些兵力上的部署和安排,江行舟这段时间必须留在京城,以稳定各方人马。

只是在信件的最后,江和豫提了一句,“我前几日梦见你的母亲,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以为她是在怪我。行舟,我已经等不住了。”

江行舟盯着信件的最后一段话,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换一个姿势。

夜晚来得很快,他也没有点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记忆中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会教他的读书认字,会给他做精致的衣服,要是特别高兴的话,也会主动抱抱她。

这是在大多数的情况。

但是在她出去一趟又回来之后,她就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将他关进一个屋子里开始歇斯底里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也会掐着他身体的每个地方,哭着问:“你为什么要活着呢。”

其实她应该想过要让他死。

在某次午后他醒来时,她的双手就放在他的脖子上,只要再用上一点力道,就能够直接结束他的生命。那是他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概念,平静地看向了这个已经被折磨很久的女子,轻声念着:“娘亲……”

那一声如同石破惊天,唤醒了温氏的理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搂住他哭得不成样子,“你就是一个祸害啊,为什么要活着。”

她希望他死,又无时无刻不希望他活着,两种想法交织在她的脑海中。

最后在她想要奔赴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那天穿了自己最喜欢的裙衫,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将他带到屋子里之后直接将门直接反锁上,笑意盈盈地拿出两枚黑色的药丸,“这是一种糖丸,娘亲和你一人一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