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要流多少的血,血腥气才这么明显?
她心里一沉,知道江行舟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很多,便连忙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当看见床上躺着的男人时,她瞬间就止住脚步,差点就站不稳。她不是没有见过他狼狈的样子,在他们被关家救起,江行舟也曾经受过重伤昏迷了好几天。
可那时候,他虽然脸色苍白,可一眼看上去知道是受了重伤可人还好好活着。可现在的他躺在床上,整个面颊凹陷,脸上萦绕着一种青白之色,连嘴唇的颜色也淡化成浅浅的一层粉色。因为怕压着他的伤口,他盖的被子十分轻薄。哪怕如此,也看不见一点胸口的起伏,整个人就像是没了呼吸。
这种亲眼所见带给陆云娆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以至于她的脑海都成了一片空白。
屋子里愈发沉闷,那种血腥气漫上来,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觉得自己都没有办法呼吸。
“你哭了?”陆成珩走进来。
“嗯?”陆云娆有点恍惚,听了他的话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可及却是冰凉的液体。她想要将眼泪擦干净,眼泪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都擦不干净。
“二哥,”她刚开口,嗓子就沙哑到像是用砂纸打磨过,停顿了一会才哽咽着问完话,“他会没事的,对不对?”
陆成珩长久地没说话,最后看了看门口的位置,“不知道,药差不多熬好了,等会就直接端上来。”
不多一会,两名大夫便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有条不紊让男人将药喝下去。
剩下的便只有等着了,倘若今晚能熬过去,便是万事大吉。倘若不能……两个大夫相互对视一眼,就直接坐在脚踏木上不准备离开。
陆成珩原本想将妹妹先送过去,自己再过来守着。可他看见妹妹目光的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个病着的男人时,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等到了夜里,江行舟忽然发起高热,连带着伤口都开始往外面渗黑血,大夫连忙解开被血染透的纱布,开始处理伤口。看着大夫将那些快要腐烂的肉生刮出来时,她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彻底崩溃,背过身去哭了出来。
她怕影响到大夫的动作,咬着自己的手腕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整个背部深深弯下紧绷,往后便是无数次的震颤。
她不想喜欢江行舟了,但是她也不怪他了。
过往种种,一笔勾销,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一个夜里,一盆盆清水被送进来,倒出去的却全是血水,等天将将明亮的时候,两位大夫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过来禀告,“将军身上大部分毒素都已经清理干净,剩下的余毒的只能靠喝药慢慢排解。”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陆成珩松了一口气,“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将军这次元气大伤,他身上的陈年旧疾本就多,怕是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大夫拱手,随后两个人一起出去商量后续要用的方子。
“你先回去,这边我来看着。”陆成珩找了一个椅子直接躺在上面,揉了揉发涨的脑袋。
陆云娆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苍白的脸上,“我再等会吧。”
第70章
陆云娆这几天经常到江家来,看看江行舟的恢复情况怎么样了。
他看着身体比普通人健壮很多,但是早些年落下亏损,没有能养得回来。之前他掉落悬崖就已经受过重伤,没有完全恢复好就带着她一起躲避追杀,就落下来一点旧疾。现在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昏迷的时间比上次还长。
不过这这边的条件比在江家时好了不少,大夫每天都要过来查看情况,如果发现了一点不对的情况,都要对症治疗。休养了好几天后,他的脸色才没有那么难看。大夫说,就在这一两日他应该就可以醒过来。
陆云娆最后一次过去看他的时候,在他的床边坐了很长时间,也就是仗着他现在听不见,说了许多她平时不会说出来的话。
说到后来,她静静看向陷入昏迷当中的江行舟,然后慢慢抬手,摸上他的眉毛,然后是眼睛,再到鼻梁。在快要触及到他失去血色的唇时,她的手就突然停住了。
指腹就擦着他的唇珠,像是碰上了又像是没碰上。
她眼神略微有点复杂,最后还是收回手转身出去。
出门的时候她遇见了姜嬷嬷,姜嬷嬷端了一盘清洗干净的葡萄,招呼她去吃,“是庄子上刚送过来的,特别甜,你尝尝看。”
“还是不了,我现在得要回去。”陆云娆眼帘垂下,补充说:“既然大夫说他恢复得很好,我后面也就不过来了。只不过求您件事,他若是醒过来的话,别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只是为什么?”姜嬷嬷手上一抖,原本堆在盘子里的葡萄便咕嘟咕嘟掉下去好几个。她却顾不上这么多,急忙和陆云娆说:“他醒来之后,要是见到你在身边,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这几天也看出来,两个人之间还有感情。自从夫人上次离开之后,将军经常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一坐就是一整晚。有时候她去书房送东西,他还有几次下意识地去叫一声“阿娆”。等反应过来之后,他静静看着身边早就已经空了的位置,身影有几分寂寥。夫人对将军也未必就没了感情,不然这么多天也不会连着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岁数,她有时候看看他们两个人都觉得揪心。
陆云娆抿唇,回头看了看屋里,才说:“我不是为了他高兴不高兴活着。嬷嬷,你帮帮忙吧。”
姜嬷嬷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站在原地,目送陆云娆远去,等女子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她才端着木质托盘往里面走。她刚进入到屋子,才发现江行舟已经醒过来了,下意识往外面找陆云娆的身影,恨不得直接将陆云娆拉过来。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怎么会在这边?”男人开口,声音极为沙哑,像是用树皮刮过一般。
姜嬷嬷连忙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陆成珩帮忙找来大夫,在这边守了几天的事。但是她想了想陆云娆的交代,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将陆云娆来过的事情说出来。
江行舟闻到空气中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最后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他醒来之后没两天,找大夫开了一剂抑制伤口的汤药,喝完之后直接就出去安排已经到达京郊的部队。
这几□□中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震荡。
陆成珣自从那天进宫面圣之后,就一直留在宫中,上述江南发生的事情,并且提供了不少四大世家私自训练民兵的证据。这些证据有些是他自己搜查到的,有些则是江行舟主动提供。
但是这些细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对此大为光火,将面前的桌子拍得“砰砰砰”直响,“他们这些人占据江南富饶之地方,积攒了丰厚的资本。朕原本看在他们祖辈的功德上不想计较,没想到这倒是养大了他们的野心,做出这种形同忤逆的事。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撑着病体,出现在早朝,斥责了郑王陈楚四家,让常世远带兵前去江南,将这四家的嫡系全部押送到京城。
大臣原本还想要说,这四大世家掌握了快还半数的经济,倘若朝廷做出这么大动作,只怕对物价造成影响,到时候民怨沸腾就不好处理。
皇帝将说情的人都扫视一边,看得那些人两股战战直接跪下来请罪。他声音极沉,带着怒火,“现在都开始私养民兵,改日是不是他们盯上了朕这个位置,朕还要多加忍让?”
金銮殿前鸦雀无声,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这时候集体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