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在街上走上,总能听见不少言论,有些是怒斥官兵的,亦有描述惨死之人可怖之状的。整座城,戾气十足,内讧四起。
流音听着哆嗦着搓了搓小臂:“小姐,我们还是快些去寻苏大人,我总觉着应郓这地并不安生,长久呆下去难免提心吊胆。”
白念觉得她的话在理。
应郓物资短缺,开铺营生的铺子屈指可数。白念大致逛了一圈,挑了家还算像样的铺子,备了几份薄礼,转而去寻苏穆的住处。
一路上,她时常听人提起一人的姓名。回回提及这二字,白念的面上便会划过一丝惊慌。
“祁小侯爷,也到了应郓?”
去应郓有一条必经之路,她这一路上除了碰着一群身形魁梧之人外,也就碰上了阿寻。
白念没疑心阿寻的身份,只以为那祁小侯爷,隐身于客栈一众身形魁梧的人当中。
思及此,白念抿了抿嘴,不由地加快脚下步子。
苏穆的府邸并不宽敞,屋门上甚至还有剥落的朱漆,白念叩响门环,出来探头的是一个年纪较轻的门房。
“姑娘有事?”
白念点头,说起白家同苏家的关系,门房也并未为难她。
“只是苏大人去小侯爷那儿回禀军务,没有一二个时辰可能回不来,还得劳烦姑娘这在儿休憩片刻。”
白念点头,面上带笑,是她有求于人,莫说等上一二个时辰,便是等上几日也是无妨的。
苏家一切从简,府内没多少伺候人的侍婢,就连这位年轻的门房,也是苏穆瞧他可怜,才将他留在府里谋了份差事。
所幸这个门房也没干晾着她,替白念斟了一盏热茶后,站在一侧问道:“姑娘头一回来应郓吧。”
“是头一回来。”
若不是白家陡生变故,阿爹又出了事,她倒是没想过,自己会出这么远的门。
“姑娘莫怕,应郓这地虽不比绥阳,平日里也还算是安定。这几日的混乱,主要是民愤使然。不过这些事想必都快消停了。”
白念眨了眨眼,心里满是疑惑。
她来苏府前,听当地百姓提及,应郓戒严,出入繁琐,给当地百姓带来诸多不便。自这政令下达后的大半月时间,百姓吵得吵,闹得闹,有官兵为维持秩序,失手打死一贩卖瓜果的老农。自那以后,失手的官兵虽被革职打入牢狱,可百姓却是闹得更凶了。
有这前车之鉴,边境出现几具男尸时,百姓皆将此等恶劣行径归咎于官府作为。
“可是查出背后真正的凶手了?”
门房摇了摇头:“尚未。但是此回,小侯爷回来了。”
白念端茶的手一顿,险些晃出茶水。
又是小侯爷。
她在永宁时偶尔听别人提起几句,在绥阳也是如此。偏在应郓,她才来这儿短短一日,沿途就听了好几回‘祁荀’的名头。
西梁关于祁荀的传闻褒贬不一,但来了应郓后,所有关于祁荀不好的言论,凭空消失,这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尽是夸赞的话。
由此可知,能将应郓一地的百姓心悦诚服地夸赞,这位身份矜贵的小侯爷,兴许当真有些本事。
门房的话外之意,白念听得清楚。有祁荀坐镇应郓,百姓高悬的一颗心自然可以放下。
这原是句能宽慰的人的话,可她一想起金妈妈狠毒的脸,以及那句‘既是祁小侯爷买了你’,白念就面色燎白,不寒而栗。
“小侯爷有这么厉害吗?”
门房沉吟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倒不是答不出,只是祁荀有诸多令人钦佩的事迹,他不知该从哪件开始说起。
“谁也不是一来就能服人,他初来应郓时,没少受将士与百姓的嘲讽。大家总觉着京中矜贵的世家公子爷定是受不了应郓这艰苦卓绝之地,是以大家都接二连三地给他下马威,劝他打哪来的,便回哪儿去。”
白念也认可这话,世人爱权,又触之不及,对这遥远的东西,人们总爱持有偏见,她在永宁初听祁荀名头时,也没觉得他有多大能耐,甚至觉着他也是玩世不恭、仗势凌人的世家公子。
“那后来呢?”白念突然提起兴致,她虽然同祁荀没甚么交集,却因金妈妈说,她的身契如今在祁小侯爷手里,那她总要探听些祁荀的事,以备不时之需。
门房自幼长在应郓,对应郓的事无所不晓,他左右是闲着,也乐意同白念说。
“他着人绞了那些多嘴之人的舌头。”
屋内陡然想起茶碗落地的碎响,白念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腕,茶盏里青绿色的茶水,到底是没稳住,一股脑地洒在衣裙上。
第51章疼爱他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白念原以为自己能听着些祁小侯爷的丰功伟绩,诸如如何势如破竹大退敌军,又如何处理军务、整顿军纪,她抱着对祁荀改观的心态,等着下文,怎料门房的一句话,非但没能宽慰她惴惴不安的心,还吓得她直直砸了手里的茶盏。
茶水从衣裙滴落,落在地面的碎瓷片上,她满含歉意地俯身去捡,还未触及瓷片,便有一双指骨分明的手率先将碎片捡起。
白念抬眸,对上一双温尔如玉的眸子,她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故而半晌没有动作。
最后还是门房提醒她,这是苏家长子,苏明远。
白念回神,颔了颔首。她倒是知道苏穆膝下有一子,子从父业,也是个武将。只她没想到,同样是行军打仗、舞刀弄木仓之人,这苏明远的容貌性子,倒是像极调墨弄笔的如玉公子。
“姑娘是?”
同是苏家人,白念也不藏着掖着,她此行是为求助苏穆,帮自己寻得阿爹的下落,苏明远问起,她如实相告。
听闻她叫白念,是白家姑娘,又听闻白家生变,白行水下落不明,一连串的遭遇,落入苏明远耳里,他讶异地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