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忆就这样顶着俩黑眼圈去了少府寺,少府寺内一切如常,官员们穿梭忙碌,见到这位平日里威严而不失温和的少府寺卿,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行礼问安。然而,在他们低垂的眼帘之后,隐藏着复杂的情绪——一种混合了惊讶、好奇与些许同情的微妙表情。
毕竟之前听说归听说,那天亲眼看见这个顶头上司被皇帝叫过去白日宣淫还是挺有冲击力的。
然而,面对下属们复杂多变的眼神,郑长忆却显得异常坦然。他并未刻意回避或掩饰,反而以一种近乎于豁达的姿态,主动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嗯?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仿佛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空气中凝固的尴尬与不安。
面对上司的直接询问,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轻易开口。最终,还是那日接话差点被太监找茬的小官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这话问的,我能有什么事?”郑长忆俯身眯起眼睛,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看着他:“那天为了给你打掩护,我给出去了十几两银子,要不要从你的月俸里扣啊?”
那小官员一哆嗦,连忙道:“大人,小人知错了,那个……我一月也就十五两银子,能不能抵扣下个月……”
郑长忆直起身摆摆手:“不用了,逗你玩的。以后管好你的嘴,再乱说话就自己去吏部缴牌滚蛋。”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旁若无人地直奔主座而去。
这时,少卿宋恕匆匆赶来,他轻声问道:“大人,您今日怎地如此早便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言语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郑长忆的神色,生怕自己的问题触及了什么敏感的神经。
郑长忆闻言,身体向后微微一靠,整个人几乎瘫在了那张宽大的主座上,仿佛连保持坐姿的力气都已耗尽。他以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说道:“哎,说来惭愧,昨夜家中床榻似乎与本官八字不合,辗转反侧,愣是没能与周公成功会晤。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少府寺的公务气息最能安神定志,说不定翻阅几卷陈年税收册子,就能找到一丝睡意呢。”
在昏黄而柔和的烛光下,宋恕轻手轻脚地将几本古朴厚重的账本放置于郑长忆面前的书案上。
这些账本,每一页都泛着岁月的黄晕,边缘磨损,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的翻阅与时间的洗礼,其历史之悠久,甚至超越了郑长忆的年岁。账本封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虽已黯淡,却依然透露出昔日皇家的威严与奢华。
郑长忆初时只是出于一种半开玩笑的念头,想要通过这些古老的文字与数字来平复自己因失眠而烦躁的心情。
他缓缓翻开第一本账本,目光掠过那密密麻麻、几乎难以辨认的蝇头小楷,心中本以为会是一片枯燥与乏味。然而,只看了几条,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郑长忆在少府寺呆了几年,虽然是个虚职,但他早就摸透了这少府寺的门道。账本中记录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收支流水,更是前朝政治腐败、经济混乱的缩影。
尤其是当郑长忆的目光落在那些明显被篡改或凭空捏造的账目上时,不由得震惊。他看到了少府寺官员如何巧立名目,中饱私囊;如何伪造账目,欺上瞒下,前朝的少府寺卿甚至连皇帝的私财都敢偷。
郑长忆的眉头紧锁,太阳穴因过度的思考而隐隐作痛。他伸手揉捏着太阳穴,试图缓解那份难以言喻的苦恼与沉重。
坐在一旁的宋恕,敏锐地捕捉到了郑长忆情绪的变化,心中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