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目光太热切,我到底还是没拒绝。
带着她穿过人潮拥挤的繁华大街,我一字一句对她道来:“你叫青青,江浙人氏,八岁丧母,十二岁丧父,住在第二大街胡同口,前面拐弯就是了。”
简陋的屋房门口挂着一盏红灯笼,昏暗的光芒之下,只能依稀见得院子的梧桐树下坐着一白发老者,过了这么久,房屋早已易主,顺着胡同往下走,沿途不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汇聚而来,那是我为她搜集而来的记忆之光。
她记忆里的这天,是个极冷的天,那天她端着刚熬好的粥步进了房内,香糯的白粥散发出微微的热气,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脸色潮红,墙角立着两个歪倒的酒瓶,再近一分便能闻到浓烈的酒气。
这便就是青青的爹,她的模样约莫八九岁孩童,身板瘦小,眼睛十分光亮,那年她爹尚在。
她端着碗上前去,“爹,吃点东西吧。”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见床上的男人朦胧之中一把挥开,“滚……”
滚烫的白粥洒在青青的手背上,瓷碗落地,碎成一片一片,一地狼藉,无视手背上的一片殷红,似不觉痛,她低头吃力地将碎片一块一块拾起,走出房门,那男人恶毒的骂声一声接着一声在身后响起:“看着就烦,你就该跟你娘一块去死,去死……省得拖累老子,你快去死……”
从她娘过世之后,她爹就开始酗酒,一直不曾清醒过,家里没钱,他就买最便宜的酒喝,劣酒喝完了便时常头痛,脾气就常常失控,如同今天这样,摔东西,破口大骂,她也早已习惯。青青呆坐在门口,看着方才拾来的瓷碗碎片,这已是家里最后一个碗了,她捏着仅有的几个铜板往外走去,迎面飞奔而来一个白色身影,遂不及防撞了一个满怀,铜板哗啦四散落地,青青连忙蹲下去捡。
那铜板落地如生了根,怎么也捡不起来,青青颓然,一腔子的委屈化成了哭声,就这样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她本不是一个容易哭的人,要哭也是躲起来哭,今日实在是委屈到了极点,
天气越发冷了,连一床像样的暖被都没有,她爹还将钱拿去买酒,如今更是连最后一个碗都打碎了。
他手足无措,不停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撞疼你了……”他将地上的铜板一个个拾起交回她的手中,青青一一接过,一边数着,眼泪不住地往外掉。
她不理他,却没想到他翻遍了全身,终于翻找出一颗糖莲子来,“你别哭了,我把糖莲子给你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