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碎裂的木簪，场面一下子静下来。

完颜夯将木簪拢在手心，一言不发，宁嘉宝左看看小桃，右瞅瞅完颜夯，最终决定闭嘴。

“小桃……”完颜夯喃喃出声。小桃却仿佛被惊醒般，砰的一下阖上了窗，带起的劲风吹掉窗口的几片树叶。

两个人也不知闹了什么矛盾，一个面色黑如铁锅，一个闭嘴不说一字。宁嘉宝余光瞥见教室窗口不知何时挤着一个个小脑袋，便板着脸看向那群看热闹的小孩儿，那些孩子见了她也不害怕，嘻嘻哈哈地叫宁嘉宝堂主娘娘。

宁嘉宝服了这群小孩儿，朝完颜夯挥挥手，这两人也不知道注意影响，万一带坏了小朋友早恋怎么办，宁嘉宝嘟囔着推开门进了教务处，将孩子们好奇的目光挡在门后面。

屋里昏暗，窗户缝隙里投射下几点金色光斑，空气中干燥的尘埃纤毫毕现，宁嘉宝顺着光斑看见呆坐在木椅上的姑娘，脸垂成一张苦瓜，好像有人欠了她十万八万不还似的，早上精神满满地扎起的发髻也垂下来，像一根蔫巴的小草。

这是和她一起长大，一步一步地跟着她走到契丹的傻姑娘。

她永远不会忘记出嫁那日，她本已经给小桃在京城里购置了宅院田产，可那傻姑娘说什么也不肯走，还嚷嚷着要陪她一辈子。

小桃没什么精神地唤她小姐，宁嘉宝摸摸她的脑袋，这一路小桃每日为她忙前忙后，在上京时，不能出门便偷偷研究二小姐发髻样式给她梳，冬日没有炭火，还将厨房烧剩下的木头偷来给她，结果那冲天的黑烟让府里的下人以为她院里着火了，最后两人灰头土脸地被大夫人训斥。

她问过小桃很多次，要不要出府做良民，小桃每一次都拒绝，只说自己要陪小姐一辈子。

可是小桃呀，一辈子是很长的，之前在府中度日如年，现在来了草原不过一年半载，她都快忘记了小桃和她一样，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而已。

“他想去飞沙关看看。”沉默后小桃开了口，让宁嘉宝从思绪里跳出来。

小桃扣着手帕上的刺绣。“那炮……那么危险，他在阿旺受的伤还未好全就又要去送死……”宁嘉宝安静地听。

“我也不是不让他去，我只是想着，等他养养伤，待伤口长好了再去也不迟啊。”那帕子上的绣花已经被扣起丝线。“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意我，他说做好了一切准备，我知道他悄悄地把钱都换成了牛羊和宅子，说能够我吃半辈子，他这是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啊。”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个时代每个人的命运都无法预测，就好像台风中海上的一只小舟。也许少部分的幸运者可以躲过，可以藏在台风眼不问世事，可大多数人命运，都被这无情的风暴轻而易举地搅碎了。

“小桃，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宁嘉宝没有劝慰她，只是把那帕子从她手里抽出来。那方帕子是小桃少用的靛蓝，和完颜夯的佩刀刀鞘同色，帕子上的绣花针脚绵密，边缘工整，图案不是一贯的花草，而是一匹绿眼睛的野狼。

宁嘉宝眨眨眼，双手将帕子展开，嘴里惊叹到，“真是好漂亮的一双眼，竟比我那匕首上的碧玺还亮些，这帕子绣的真好呀。”她这话没做假，恰好光斑映照在那绣花上，照的那碧绿的狼眼一闪一闪，好似活了过来。

“这是给我锈的吗？”宁嘉宝作势要将那帕子收进袖中，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看着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