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铁甲卫要走出殿门时,言烨唤住他,眸中明暗变换过后,又道:“将言瑾送回八王府,父皇面前,莫要提他。”
铁甲卫:“是。”
“你这是准备护他?”红线问道。
不让铁甲卫在皇帝面前提及言瑾,那便就是将他从容炳之事中完全摘除,既掩盖了言瑾窝藏容炳之罪,又大事化小,将自己今夜落崖之事全然归到容炳头上。这不是护,又是什么?
红线笑笑,莫名生出一丝调侃的心思来:“就不怕他不领情?依他那性子,指不定还要怎么怪你给他设套呢。”
然而,不论她怎样说,言烨全然无动于衷,甚至转过头去,面朝床内,半分未理她。
红线哑然:“怎么?你这是记仇?”
“好端端,我如何惹你了?”
“又不理人?”
“姑娘我记得你儿时并非如此啊。”
“……愈长大,愈古怪!”
红线撇嘴,叨逼叨抱怨个不停,对方全无回应。
这时,榻边伫立许久的御医行礼过后,轻手褪下言烨的外袍,待褪的只剩一件内衫时,大片鲜血渗出,形容惨烈,御医观察片刻,从随身的医箱内拿出几把刀、剪,小心将浸血的内衫剪开,慢慢从言烨身上剥离。
“嘶……”言烨双肩轻微一颤,嘶唤了一声。御医一顿,手下动作再度放轻:“殿下,忍忍。”
“嗯。”一声应后,他回归沉默,不再开口。
带血的布片一点点从言烨背上剥离,一背的惨状此刻完整显露出来,触目惊心,较红线之前窥见的状况更为严重。
许是一路颠簸,又离了红线用仙力凝出的冷气缘故,导致他背上被撞的那一大片淤血破皮渗出来,鲜血淋漓布满了他一整个背,也仅仅肩头几处,尚能瞧见些许瓷白的皮肉。
言烨全程未出一声,他额角汗珠细碎,鬓边碎发湿透黏在脸上,形容比之以往,狼狈太多。
“很疼?”红线轻声问道。
而闹脾气的那个却倔强的很,依旧一言不发。
红线没办法,干脆不再问他,直接伸手贴上他肩头,引动仙力往他背上灌入冷气,帮他止痛。
女子细软的手裹着冰凉之气接触到肩头那瞬,言烨身子颤了颤,但不过片刻,他轻移动身子,向床内挪了挪,同红线的手离远了些。
“孤不痛。”他喉中嗓音闷闷。
众御医闻言顿住,一头雾水:“殿下说什么?”
言烨道:“孤不痛,上药。”
红线:“……”
这脾气闹得不小啊。
第19章冷战整个人像一只傲然的丹鸟,极尽灵……
初春,乍暖还寒。
一眨眼,凡间已不声不响过了好些天,屋外小雨淅淅沥沥,而阳光却还很明朗,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湿润却清新的气息。
一袭红裙的女子歪坐在窗栏上,檐上的雨水汇成一股落下,在她身前罩下一片朦朦胧胧的雨幕。她伸手接下几滴雨水,触指冰凉,捎带着几分初春的寒意。
“唉……”她忽而一声叹息,侧头瞥向屋内,无奈瞧向正坐在书案后拿着本书认真研读的那人。
“唉!”她朝着他又故意重重一声叹息,候了片刻,果然没得到那人半分回应。
红线苦恼。
她竟从不知,原来她们少君、如今的太子言烨,竟如此这般记仇,自他那日无端生气后,一连多日,半字未言,半眼未瞧,完完全全将她这个人当做不存在一般,不仅不让她近身,还将自己全身上下防的滴水不漏,叫她半点空子都钻不了。
“唉……”红线苦命摇头,又又一声叹息。解姻缘绳这事,怕又该遥遥无期了。
红线着实不明白言烨到底在气什么,不过只是一句“妖凡有别”罢了,如何能引人生气,竟还叫他记仇至此?
况且妖凡本就有别,肉体凡胎本就不能长久地吸食妖气,她这句话再合理不过了,不论怎么瞧,她都是一副为他考量的模样,怎的还令他闹出脾气记上了仇?
红线撇嘴,直觉少君自转生成凡胎后,心思比之以往更为曲折百回,她委实看不清、瞧不透。
“沙——”一道清晰的翻书声入耳,打断了红线的腹诽。
她倏尔回过神来,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回过头盯向正端着书的言烨,深深抿唇过后,随即拧眉翻身从窗栏上跳下,几步跨到书案前,曲起手指用力叩了叩桌面,提醒道:“一个多时辰了,你可还记得今晨来换药的御医是如何说的?背上的伤还未好完全,你便这样长久地坐着,怕不是嫌它好太快?”
“沙——”又是一道清晰的翻书声。对面那人垂目看书,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
“……”红线忍了忍,气得咬了咬唇,终是按捺不住一把抽出他手里的书,翻来覆去扯着他方才看过的那几页纸来回倒腾道:“不过密密麻麻几行几页字,好看?是能治好你身上的伤还是怎滴?”
手中书册被夺,女子指尖刚好擦过言烨手背,他瞳色微散,身子几不可见地僵了僵。好半晌,待红线说完话,他才稍稍回过神,抬眼扫向书案对面的红线。
此时被抽走的那本书正在红线手中,被她颠来倒去胡乱翻看着,动作没有半分仁慈,指尖翻转间还弄皱了好些纸张,言烨见之眉头一皱,但不过片刻又平复下去,随后视线不自觉落向眼前朱红之间的那一抹瓷白。
红袖皓腕,流苏灵动,满室浮香。
“啊——看的眼晕。”
“啪”的一声,红线两手贴着书封前后,往内用力一拍,猛地将书合上,袖口流苏随着这股力道撞向她手背,弹出后又落下,在空中猛晃了一阵,才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