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如果丁灵中所见不假,单从沈府别苑书房的摆设以及沈家下人的态度来看,沈公子就算不住在沈府,也定是府上的常客,那么沈仁绝不会不知晓他的存在,冒用其名的可能性不大。
路小佳伏在墙头四下打量,整座别苑占地不小,亭台楼阁疏落有致,看得出建造者胸中颇有丘壑。
五月尾巴上的江陵,即便深更半夜,依旧热得像个蒸笼,黏糊糊的空气闷得人难受,他烦躁地抬手想扯开点领口透透气,转脸瞥到身边的罗扇,又把手放下。
本来只想借她的辟毒珠,谁料这小姑奶奶放话说要么他老实留在客栈,珠子借给叶开;要么她人和珠都跟着他来,没第三条路可选。路小佳权衡良久,最后决定让叶开留守,带着丁灵中和罗扇来探沈宅。
沈公子的书斋亮着灯,可以看到窗户里高大的男子身影。路小佳思忖着沈家行事诡谲,保不齐还有其他高手,他旧伤初愈战力难免有些折扣,不宜上来就硬拼。
比较稳妥的法子,还是让丁灵中先行出面。
丁灵中依言而行。他跃下墙头来到书房外,按照和沈公子约定的暗号叩响房门。开门的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灰色长袍,周身上下虽简素,衣服上的提花纹却清贵不凡,料子用的是漳缎,价值也不菲。他站在门里打量眼前的丁灵中,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不清,左手扶着门框不敢松开,仿佛随时准备关门。
丁灵中道:“深夜叨扰,多有得罪,在下有要事求见沈公子,烦请尊驾行个方便。”
那人道:“阁下找错人了,老夫姓沈不假,可人到中年,实在担不起这句公子。还请阁下速速离去,老夫便不与你计较这私闯民宅之罪。”
说罢,扶在门框上的手微微一动,看情形是准备闭门谢客。
丁灵中哪能让他如愿,拔出腰侧长剑,青光闪过,只听几声脆响,书斋的门闩被削成三寸来长的几段碎木,跌在门槛旁边。那人顿时瞪大眼睛,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丁灵中上前将人按住,随手将长剑插回剑鞘之中,目光如利箭般扫过整间书房。
房内陈设与他上次来时别无二致,金丝楠木书案上摆的仍是沈公子用过的那套茶具,只是墙上的《奇峰万木图》不知为何换成了东晋的《伯远帖》。
丁灵中道:“沈老爷当日既已在南宫家留下名号,此刻再来装模作样想要置身事外,未免晚了点。还请令郎出来相见,我确实有话要说,你们父子一道听了,免得转述来转述去的麻烦。”
说也奇怪,原本呼吸不稳,微微发抖的沈仁在听到“令郎”“父子”几个字时,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丁灵中站在他对面,心里好生纳闷:为何提到沈公子时,他会是这般神色?不太像普通父亲的慈爱亦或担忧,反而有点难以名状的敬畏。
“我留下的是江陵沈仁四字,何来父子之说?”沈仁蹙着眉摇头,轻声道,“你便是问遍整座江陵城,沈府上也从不曾有公子。”
丁灵中不由微微愣怔,脑中有什么念头极快地闪过,按住沈仁的右手无意识地松开。
说时迟那时快,沈仁身子向后一折,竟自书案下拔起一柄长剑,剑光闪烁,直朝丁灵中胸前而去。
虽没提防他会突然发难,可丁灵中习武多年,基本的应对能力还算不差,身影腾挪间,迅速拔剑挡住他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