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国粹(2 / 2)

gu903();这件事要从沈声默的父亲说起。

沈声默的父亲是一个在戏堂子里搭台唱戏的男旦青衣。他人长得好,嗓子好,唱功好,身段也好,年纪轻轻出了几场戏就混成了角儿。

红的那几年,沈声默的父亲那可是春风得意,走到哪儿都有人捧,人人都给面子,叫他一声沈老板。

风光的时候,戏堂子里的观众点的全是沈老板的戏。人们捧着他,喜欢他,那风头可真是一时无两。

只是好景不长,沈老板生在了坏的时候。

红了没几年,局势就乱了起来,到处都有狼烟,有战火。

这民不聊生,吃饭都成了问题,谁还去看戏呢?

这戏台子很快就衰落了。往日天天爆满的戏台子,如今门庭凋零,连只鸟都没有,只有过路的乞丐会进去避避雨。

戏班子开不下去,便只能散伙。就连班主都跑了,他这个所谓的角儿,也就没人捧了。

红的那几年,沈老板攒下了一些钱,一开始倒是还能糊口。

偶尔,沈老板也会卖艺,就在村口或者城门临时搭个草台班子,有没有人看不要紧。沈老板只觉得,自己不唱上两句,会憋得慌。

活了这么久,他就只会唱戏这个技能,没有了,心里慌,要唱上两句,才能安抚自己,宽慰自己。

这样逃亡的日子过了几年,虽然清苦难熬,吃糠咽菜,但还算有活头。听说更北边的人们,已经被战火洗礼得满目疮痍。这几年,要不是沈老板一边唱戏一边往南走,此时说不定也已经变成了路边的坟头了。

后来,局势稳定下来了。

戏堂子重新开张,沈老板又重回戏台,扮起来,唱起来,重新唱起了大戏。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给观众唱,而是给平息了硝烟的战士们唱。

沈老板也是有几分本事和造诣的,过了没两年,还捞了一个文艺主任当当。

这把沈老板开心坏了,他虽然红,是个角儿,还能叫得出名声。可是在旧社会,唱戏那是下九流,不被当人看的。

表面上,人们叫他沈老板,可是私底下,指不定怎么暗地编排他。

这个文艺主任让沈老板感觉自己打了一场翻身仗。

他现在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别人不再叫他沈老板,而是要叫他主任。

主任是不用唱戏的,他只需要安排一些节目,用来慰问士兵们。

更多的时候,这个身份就只是个摆设而已。

而且现在已经不兴唱戏了,没人喜欢听咿咿呀呀的大戏,而是要跳舞,跳芭蕾,演话剧,戏剧,样板戏。

换了层身份,但唱不了戏,这可把沈老板憋坏了。他不懂什么其他的大道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吉祥物。他不想丢掉这份得来不易的体面,便忍住骨子里的憋闷,按照安排工作,干自己该干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

当文艺主任的时候,沈老板好像抛弃了自己过往谋生的技能一样,把它全忘却了。

后来还听了组织的安排,娶了一个部队里的妻子,生了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就是沈声默。

沈老板感觉沈声默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是送给他的慰藉。

这个小女孩,长着和他相似的面容,有着和他相似的好嗓子,一颦一笑,十分灵动可爱。

沈老板知道,自己的女儿继承了自己的优点,天生一把好嗓子,适合唱戏。

可是,他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戏子吗?

说实话,沈老板没有底气。

他好不容易打了一场翻身仗,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去沾下九流?

这是一个深坑,哪怕沈老板当了好几年的主任,可是他依旧感觉,那些落在他身上鄙夷的目光,依旧挥之不去,会成为伴随一生的阴霾。

不能让女儿走这条路。

沈老板不再想这件事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扼杀一个天分极高的孩子,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变数发生在沈声默六岁那年。

沈老板的文艺主任当得好好的,忽然就被人告发了,说什么,他是反动派,他在唱旧社会的靡靡之音,他思想不端正,需要进行改造。

沈老板知道,外边正在轰轰烈烈进行运动,要肃清资本主义的风气,彻底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

有很多大官,很多教授,都被批、斗了。

可是沈老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轮到自己。

他就只是个戏子而已,他不懂政事,不懂运动,他只会唱戏!

妻子是个出色的女战士,她揭发了他,举报了他。

他藏起来的那些戏服,头面,一切和戏有关的事情,都被当成了四旧,烧了,毁了。

这些东西,是不能出现的,是应该毁灭的。

沈老板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有高位,但是无能;他儒雅,但是懦弱。

一切只能听命运的安排。

后来,沈老板和妻子离了婚,各自奔前程。

然而沈老板是没有什么好前程的。

他不再是文艺主任,也不能再靠唱戏谋生,而是被发配到乡下去,干苦力,做农活,接受改造。

女儿选择跟父亲离开。

她喜欢听父亲私底下咿咿呀呀的唱戏,要是听不到了,她会难过,饭也吃不香。

小女孩不知道,下乡之后,等待的是什么。

然而这个决定,两个大人都没阻止。

因为留在母亲身边,父亲不放心。而且母亲现在忙着奋斗事业,压根没空管小孩,让孩子跟父亲走,她正好可以去搞事业。

父女两人下乡去了。

沈老板吃过苦,但没做过农活,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下乡的日子过了三年,嗓子坏了,脸晒黑了,身段也壮了,扮不了青衣旦了。

唱戏?那是什么?

沈老板只有眼前的牛粪和黄土,他要赶紧把种子种上,秋天才能收粮,不然没有饭吃,他和女儿都会饿肚子。

这三年里,沈老板和女儿就住在那破旧的茅草屋里过活的。

前几天,沈声默病了,乡村的行脚医生治不了,只能让孩子躺在床上干着急。

沈老板拿着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几块钱带沈声默去城镇的卫生所吊针,没把女儿吊回来。

倒是现在的沈声默来了。

整理完所有信息的沈声默双手托着腮,叹了口气。小女孩瘦弱的身体装在一身宽大的衣服里。上衣是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大人衬衫,裤子挽了好几管,屁股垒了好多补丁,很不合身,但看得出来穿了很久。

父女下乡的这两年里,沈老板是又当爹又当妈的,还顺带把针线活给学会了,沈声默身上穿的衣服,多是他给补的。

合身什么的就不说,能遮体就不错了,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沈声默站起来,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但一粒米都没找到。

这个位面,开局好难哦。

沈声默低垂着小脑袋,又想重重叹气了。

“系统,有吃的吗?”

还没等系统回答,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一个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小默,爸爸回来了,你好些了吗?我给你带了白面馒头。”

呜呜呜,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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