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唯一的家人南荣元奚怎么办?
温蓉蓉连看着温泽阳受伤都心如刀割,南荣元奚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疯了?
温蓉蓉当天晚上,又对着她之前画的那一张满是红圈的地图许久,仔仔细细地重新拓画了一份,连夜命人送去给阏逢,标注了先后顺序,让他们按照上面的点去一个一个找。
然后第二天早上,她带着那张图,和阏逢给她送回来的留影石去了德明宗。
在南荣元奚的霓光院见到他,他正坐在桌边饮茶,温蓉蓉其实很少从他的身上看到什么外露的情绪,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南荣元奚都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样子。
唯独那天戳穿了他的身份,他有了片刻的失态,但是恢复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而此时此刻,温蓉蓉看着南荣元奚的侧面,他指尖捏着杯子,杯子里面的水在这即将入冬的院落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热气蒸腾,可见已经冷了许久。
他维持着将茶杯送到嘴边的姿势,久久未动,面上看不出焦急也看不出崩溃,可是温蓉蓉看了一眼,心就揪起来。
她原本自认和德明宗交情也就那样,但是南荣元奚之所以发现她是十宫楼之主,却是因为暗地里派人护着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只身前往海潮国那等混乱之地的大小姐。
是因为她和南荣慎那荒唐得连订婚仪式都没有的口头婚约,便将她当成了自家人吗?不是的,温蓉蓉和南荣元奚都知道,那连同盟真的都算不上。
可人的感情是非常神奇的东西,它会在岁月的清洗之下,变为一种萦绕不去的牵挂。
我们会对不相识的人遭遇不测而唏嘘,却会尽所能地帮助身边相熟的人,人族的七情善变非常不可信,妖族狡诈自私难以相交。
可是活在这个乱世之上,其实活的就是这份不确定的感情和牵挂。
就像温蓉蓉当初无法看着南荣慎不管,现在也能看出南荣元奚的哀伤和不动声色的慌乱。
无关于任何带着定义的感情,只不过相识已久,早已对彼此产生了挂念罢了。
“大哥,”温蓉蓉在门口叫南荣元奚。
南荣元奚这才侧头,眼中笼着那迷离的大雾,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
他慢慢将杯子放下,侧头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温蓉蓉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尚未到中午。
“你……”一夜未睡吗。
还是几夜未睡?或者自从发现寻不到南荣慎之后,就没有睡过?
温蓉蓉没有问出声,而是径直走到南荣元奚的身边,抬起手臂,将他抱住。
“我哥哥找到了,谨言一定也能找到。”
温蓉蓉只是短暂地抱了他一下,在让南荣元奚感到抗拒和不适之前,便放开了他。
她态度自然的在南荣元奚身边坐下,将冰冷的和南荣元奚的体温一样的茶盏放到一边,然后摊开了地图。
“大哥你看,这些都是我以地形推测过的,能够躲避的地方,我哥哥便是在其中一处寻到的,我已经派人送去给了阏逢长老,他会带大妖一个一个去找,”温蓉蓉将地图翻转,展示给南荣元奚看。
“你看,谨言是从这里引开大妖,我们便从这里,以米字型,分为八队,向四外的红圈标注点开始找。”
温蓉蓉说着抬起头,正巧看到南荣元奚转瞬开裂的表情,自己的眼圈也瞬间就红了。
她鼓着腮帮子狠狠吹了两口气,才忍住想哭的冲动。
南荣元奚却已经恢复寻常,真的低头认认真真看起了温蓉蓉乱画的密密匝匝的红圈。
“我会派人通知海潮国的人,”南荣元奚说,“让他们跟阏逢一起找。”
温蓉蓉到这一刻,才算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为什么剧情中南荣慎这个描写稀薄到没有存在感的配角弟弟死后,南荣元奚会发疯,会在沉默中黑化。
剧情里南荣慎早在温蓉蓉去海潮国的那段时间,就已经死了,南荣元奚是因为弟弟死了,才会在兽潮爆发冲破海潮国防线的时候,伺机将兽潮引入图东都城,不顾百姓的死活,用这种决绝的手段助安栾王上位。
但现在一切剧情都乱了,能够引起地龙翻身的碧脑麟被猎杀殆尽,反倒引出了高境妖魔兽,而南荣元奚也并没有用极端的方法去助安栾王。
温泽阳和南荣慎同时被高境妖魔兽冲散失踪,现在温泽阳好容易找到了,南荣慎却不知所踪。
温蓉蓉甚至不敢去想,南荣慎这个剧情中的必死之人,这一次是否还能活着。
而最开始事情发生的时候,南荣元奚之所以那么淡定,是因为他从未想过,尸山血海爬过来的,同他相依为命至今,有杀神在世名声的弟弟,居然会寻不到。
怎么会寻不到?
温蓉蓉自然不够聪明,南荣元奚的脑子甩她不知道多少条街,他若不是除了寻找之外束手无策,怎会在这院中不分昼夜的枯坐。
他若不是孤立无援,又怎会对着温蓉蓉这堪比海底捞针的搜救计划,全盘认同。
温蓉蓉抬手,抓住南荣元奚僵硬青白,大概是因为抓着杯盏过久,已然连点在纸上,也弧度诡异的手指。
“大哥,我忘了告诉你,我上次去海潮国,去谨言的军中找他了,”温蓉蓉说,“我在他的营帐住了一晚,他清早上还给我烙饼吃了,他烙饼还挺好吃的。”
南荣元奚抬起头,看向温蓉蓉,眼中那总是空茫的神色渐渐消退,露出其下的光秃秃的山峦,寸草未生,焦土遍地。
温蓉蓉呼吸窒了下,说,“我给他满满一袋子血灵器,是十宫楼没有出卖过的那种,以血灵石炼制的极品灵器。”
温蓉蓉说,“那些血灵石,一部分是当时你给我送去的聘礼,一部分是这些年我四处搜刮得来的,那些血灵器都很厉害,你放心,谨言不会有事的。”
南荣元奚眼睫闪了闪,温蓉蓉抿了下唇,说,“大哥,你手太冷了,你需要休息。”
就算鲛人本身体温也凉,但也实在不至于僵硬得跟条死鱼一样啊。
南荣元奚还是没有动,倒是把手收回来了。
温蓉蓉连忙对着他身后不远处探头探脑花里胡哨的人喊,“哎,那个,那个雉鸡精,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