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妍是我孩子他娘。”
“小姑父!”许宏义尬笑两声,赶忙认亲:“我是许宏义,我爹是我小姑的大哥,嘿嘿,没怎么见面我见着了也不敢认,小姑父别介意。”
小自己三四岁的男人亲热的叫自己小姑父,屠大牛不适应地挠挠胳膊,道:“不介意,我也差点没认出你,你这是怎么来卖糖葫芦了?”
说起这个,许宏义脸上的笑僵了下来,丧气的说:“下雨麦子没来得及收拢完,出芽了,吃不成又卖不出去,只好又买糯米回来做了麦芽糖,串了糖葫芦出来卖,能少亏一点是一点。”
屠大牛看他手里举的已经被热化的糖葫芦,熬的糖稀也红的红黑的黑,要不是家里那娘俩嚷了好几天要吃,这玩意白送自己都不要。
“你们村里已经割麦子了?没有会看天气的?前段时间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麦子没晒干得捂霉。”
“嗯,没有。”说起这个许宏义脑袋发疼,麦子霉了一半,交粮税还得交好麦子,家里还多添了几口嘴张嘴要吃的,大妹的嫁妆还是用男方的聘礼买的,自己的大儿子也五六岁了,在家帮忙哄弟弟妹妹,大字不识一个,到时候又跟自己一样埋头在地里刨食,二叔家的老大娶了酒馆掌柜的闺女,人家越来越好,自家还填不饱肚子。
想想头发花白的老娘和日渐沉默的老爹,许宏义越发想捶死小时候念书打瞌睡的自己。
“中午到小姑父家吃饭吧,我买了排骨,你小姑也怀里老二,看到你去了肯定高兴,下午我送你回去。”这麦子被水泡了,屠大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村要不是有个会看天的五大爷,也是麦子要发霉,每年都是端午前割麦子,今年因为那仗雨都耽搁的快一个月了,也就这两天麦地的土刚给晒硬实,村里人正在碾稻场。
“不,我不去。”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他讪笑一下,说:“我中午要是不回去我家里还得害怕我遇上事了,还要来镇上找我,小姑父你不用客气,你快回去吧,这会儿天热了,我也要往回赶,家里中午做的有我的饭。”
“那行,你回去给大哥大嫂说一声,下次要是中午不回家那就是去你小姑家吃饭了,糖葫芦都卖给我吧,我拿回去跟村里的小孩换猪草,大热天我也懒得出门割草喂猪。”屠大牛掏出荷包里买排骨剩下的铜板,也没数都给塞到他手里。
“这不值钱,小姑父你拿回去吃,我小姑喜欢吃这又甜又酸的玩意儿,你拿回去给她吃,我这也卖不完,拿回去也是糟蹋了。”说着还把怀里揣的八文钱掏出来要还给屠大牛。
“那不行,哪有姑父沾侄子便宜的,你小姑知道了可不得捶我?你可别害我,我走了,下次到我家吃饭。”
夺过他扛在肩上的糖葫芦稻草棍,几步就蹿上牛车,像是鬼撵的一样急急忙忙催着老牛快走,直到走远了才回头挥手。
糖葫芦都没了,许宏义也没必要像往常那样在镇上耗一整天了,盯着手里捧着的铜板看了看,揣进怀里大踏步地往回走。
回到村里看到拎着小瓦罐钓虾的儿子,把怀里揣着的准备中午吃的馒头递给他:“你吃,不用分给弟弟。”
“爹,你回来了?糖葫芦卖完了?”
“嗯,卖完了。”
“那赚钱了吗?”
“赚了,小鬼屁话真多,吃你的。”掰块儿馒头塞他嘴里,打断他的每日一问。
回家后告诉他爹娘镇上遇见了小姑父,糖葫芦都被他给买走了,没说小姑父说的下次去他家里吃饭,好几年不见,总不能随便拿包果子糖去看从没见过面的妹妹吧。
孩子们都出门了,许老大看他媳妇好几眼,看她不搭理自己,仍开口说:“不知道小妧跟小妍家有没有活儿需要帮忙的。”
短短几年头发已斑白的许大嫂像是没听见一般,当初打定主意不跟大小姑子来往,大姑子还知道一点,小姑子嫁的人家业如何他们也没打听。当初怀着家里老小齐心、早日搬家的美梦在这两年也不再提起,田地就四五十亩,一半还是租人家的,两个丫头能干活了到了嫁人的年龄,娶进来的两个儿媳不间断的生,老大三个娃,老二一个娃刚会走,另一个马上也要出娘胎了。
这辈子真是要不自己是孩子,要不就是在伺候孩子。
“听小义说小妍家麦子还没割,我在家也没事赶明儿的我去给帮她割麦子去,刚好她怀了孩子也下不了地。”许老大自言自语的说给他媳妇听。
许大嫂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说:“你到了都中午了,赶着饭点儿去吃饭?闲着没事做就去捡粪回来混着麦秆烧粪。”
“唉,我想去看看我小妹你都不让我去。”
“你真是像你爹,还好我儿子不随你。”
老两口说不拢,不欢而散。
屠大牛回家后也说了镇上碰到许宏义的事,看着许妍皱起的眉头,叹了口气说:“要不是离的太远,割麦子就雇你侄子了,手长脚长的,干活的一把好手。”
屠老汉也道:“这要是在一个村就好了,我们在村里没个亲戚族人帮忙,要是有他们在,哪至于次次把钱给了别人,还不落好。”
许妍没说话,搬迁动土是大事,自己这个出嫁的姑娘不能揽这种事。
之后的两天,屠大牛赶着牛车去碾稻场,屠老汉去隔壁两个村子雇人割麦子,问及家里的猪也说都好好的,没病,半个时辰就雇了二十多个青壮年,一天就把地里的麦子都给割完了,家里的四头牛都给用上,两天的时间麦子都给压出来了,晒干后装麻袋里堆进屋里。
不就着村里人的时间,比他们后割麦子,麦子却先入仓。
七月尾,收夏粮税,屠大牛跟着顾清下乡收粮,也不在自己村了,而且跟顾少爷一起,脸皮厚点也不下苦力去扛麻袋,比往年还轻松些。
在衙门进进出出,看顾主簿带着人拿着绳子账本忙里忙外,饭送来了都吃不上嘴,屠大牛跟顾清吃饭的时候问他:“衙门有啥大事?你家老头忙的头打后脚跟。”
顾清呲道:“在丈量山地,县里的大人说要修官衙,我们这儿粮税上头盯得紧,他动不了,就想把那山沟沟外租给冤大头,我们这儿的山包包上连棵腰粗的树都长不起来,又不缺地的,谁去垦山?”
屠大牛想到村后面的那满是杂树和刺巴子占地却不小的荒山包,问:“怎么租?多少钱一亩?”
“怎么?你打算租山?你家的地还不够你折腾?”
“我就想起来问问,有点打算,但主要看租金。”
“你可真是栽在乡下的泥巴地里了,养猪种田还刨山”,顾清不能理解这个人,“怎么租还没商量好,你过几天再来问问,我也帮你跟老头打听打听。”
▍作者有话说:
有点私设—镇上的官衙,县令就是七品芝麻官了,镇上不应该有衙门,而是乡绅共治,但考虑到这个镇土地面积大,就设了一个官衙,派发了一个大人的头衔。
别喷我(求饶),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写好多了,不好改
第六十一章[VIP]
收夏粮税结束后,官衙还没放出消息,屠大牛拎着七八斤牛肉去了顾清家,从顾清爹那儿知道了包山的价钱:一亩净山地一年300文,二十亩地起租,最短年限为10年,而山上的树木如果自留就再加十两,不论是杂树还是果木树。
十年下来一亩地租金为六两,价钱着实有些贵,山下的良田一亩十二三两,贫瘠一些的旱地也才七八两,买下田地有了地契那可是能子子孙孙传下去的。
一下子拿出七十两租后山的二十亩山地,两三个山包,家里也拿的出来,村前屋后能种庄稼的田地都是有主的,就连石砾少点的荒地也被人开垦了,近些年家里是买不到田地了,屠大牛就想在后山租个一二十亩地给围起来养猪。
一是他觉得自己在养猪这方面颇有心得,除了养猪也只是空有一身憨力气,别的也不会干,现在联系还算紧密的兄弟都是家业越来越大,自己总不能守着家里那五六十头猪过到老,那要不到十年,自己也成了杭顾曹不怎么搭理或是呼来唤去跑腿的泥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