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将这事也记了下来。
入夜时分,一道暗色身影入了安和宫的正殿。
依服制看,此人品阶并不算高,仪嫔却为见他将满殿的宫人都先遣了出去。
阿才入了殿,俯身叩拜。仪嫔歪在美人榻上,手里执着柄玉轮,神色倦懒地按摩着脸颊:“说吧。”
“小牧去过御前了,也去瞧了顾氏……”阿才跪伏在地,小心禀道,“顾氏当时就在屋里,他怕打草惊蛇,只在外头看了一眼,屋里好东西不少,是没少得赏的样子。另外……好像还得了匹马,在驯兽司里养着。”
“得了匹马?”仪嫔眉心轻跳,“说下去。”
“别的一时也没探着。”阿才低头,顿了顿,又说,“再有就是,顾氏好像在做些柿饼,正捂霜呢,就在屋外的一个木桶里盛着,不知是不是要献给皇上。”
仪嫔轻嗤出声:“献给皇上?”她声音尖刻了些,“那倒不会,她不敢。”
若真是要献给皇上的东西,也不会就那么随随便便放在屋外捂霜了,非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不可。否则一旦圣体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这个罪。
但,不是献给皇上的才正好。
仪嫔沉吟半晌,搁下了手中玉轮:“你近前来。”
阿才浅怔,连忙上前听命。仪嫔待他走得够近,令他贴耳过来,压音低语:“这些话你记着,想法子让小牧透给倪婕妤……”
第24章缂丝扇(“朕自作主张给它配了个新...)
天气更冷一层,便到了穿棉衣的时候。尚服局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皇帝、皇后、太后的自是首要,往后是有孕与得宠的嫔妃,再往后各处得脸的宫人也必要都按时拿到,余下的则可以缓一缓。
顾鸾在落初雪的那日挑了件退红色的夹棉竖领袄来穿。退红这个颜色乍听是红,实是偏灰粉一些的淡紫,冬日传来既显得暖和又不扎眼。
尚服局为她制的这身还在袖缘、领缘处镶了白色的毛领,所用应是兔毛,摸来很软但不太厚。
顾鸾进殿时时辰尚早,柳宜拢着个手炉在偏殿里取暖。她进去沏茶,柳宜顺手将手炉塞给了她:“皇上还没回来,你先暖一暖,茶一会儿再沏。”
“谢姑姑。”顾鸾浅浅福身,双手一并将手炉捧住了,“皇上这几日好像突然又忙起来了。”
她这只是一句感叹,却并不发问。能让皇帝忙起来的事多是政务,别说宫人,就是后妃也不该问。
柳宜却大大方方笑道:“可不是?好在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不过是年关渐近了,嫁出去的公主、赐了府的亲王,还有各地官员乃至番邦使节都要入朝来觐见。没什么要费心琢磨的,但各样安排总得时常问问礼部。”
这话正说着,一抹玄色身影入了殿,身后紧跟着的小宦官收了伞,或多或少地扑簌开一片雪花。
“真冷啊。”楚稷自言自语。
柳宜听见就挑了眉,一壁迎出去一壁揶揄:“奴婢一早就说了,这会子下的雪都夹着冷雨,最是冻得慌。让皇上多加件衣裳,皇上偏不肯。”
楚稷薄唇紧抿,听她说完,硬着头皮冷声:“朕不冷。”
“……”柳宜禁不住地翻了下眼睛。
年轻人就是这样爱嘴硬。自己不肯加衣裳的时候,就算冻死都要强撑着说不冷!
柳宜又斥跟着他出去的宦官:“见皇上冻着了也不知回来取件衣裳?要你们干什么使的。”
四个刚进殿的宦官扑通全跪了下去,楚稷道:“不怪他们。”说着摆手,让他们先退了下去。
“顾鸾。”柳宜回身一唤,顾鸾见楚稷回来,正在侧殿沏茶,听言忙搁下往外走。走出一步想了想,又撤回去,将柳宜适才塞给她的手炉拿出去了。
“皇上。”她边福身边将手炉奉上去,楚稷伸手接过,柳宜这才气顺了――瞧瞧,这才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接着就听皇帝问顾鸾:“穿这么少……不冷吗?”
“……”柳宜的气又不顺了。
没救,她这个奶儿子没救。多少日子了,见了顾鸾还是这样的没话硬找话,假得不行。
顾鸾今日所穿一瞧就是尚服局刚分下来的新棉袄,在这初冬时节算是偏厚实的衣裳,冷什么冷?
果然就听顾鸾笑说:“奴婢从后头过来也没几步路,不冷。”
楚稷语结。
他原是想做个铺垫,想她只要答个“冷”字,或者哪怕说个“有点冷”都可以,没想到她说“不冷”。
楚稷默不作声地憋了会儿,又说:“……过几日恐会更冷。”
嗯?
顾鸾羽睫稍抬,望见他有些僵硬的神色,觉出些许异样。
想了想,她迟疑地顺着他的话说:“是……”
楚稷稍松口气:“入秋那时你就病了两回,现下这般冷下来,别再冻病。”
说罢,他很怕她再回一句“不会”,提步就往里走去:“你来。”
顾鸾一时间云里雾里,被柳宜一推,赶忙跟上去。
楚稷入了内殿,又半步不停地进了寝殿。张俊原守在内殿中,见状自要上前听命。楚稷使了个眼色,他便会意地去打开了衣柜。
很快,就碰了件洁白的毛绒披风出来。
张俊将那披风奉与顾鸾,楚稷不看她,神色淡泊地四处张望,短促地轻了下嗓子:“前阵子去秋A,猎得的貂皮不少。”
朕专门让人挑皮质上好的,制了件冬衣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