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更衣这种事,顾鸾早在御前时就已熟练,按部就班地一根根系好系带,再将衣襟、袍摆整理齐整即可。
难得地是等到他穿好了反过来伸手帮她,竟也做得还算娴熟。顾鸾有些讶异:“何时这样熟练了?”
“我不能会脱不会穿啊。”楚稷专心致志地帮她系着衣襟一侧的系带,随口答道。
等系带系好,他抬起眼,才发现她双颊通红,死盯着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然咳嗽。
殿门在这时吱呀一响,燕歌入了殿,见殿中无人,便知他们在屏风后,上前隔着屏风禀话:“皇上、娘娘,舒妃娘娘来了。”
楚稷眉心微跳,冷然不言。
顾鸾睨他一眼:“知道了,你请她在外殿稍作,我一会儿就来。”
却听燕歌又道:“舒妃娘娘……跪在殿外脱簪谢罪呢。”
顾鸾一滞,抬眸看楚稷,楚稷的脸色更冷一重:“由着她去!”
殿外,舒妃心里存着几分期许,盼着燕歌进去禀个话就能让她起来。半晌等不到人,这份期许就破灭了,她知道这是皇上恼了她,有意给她脸色看。
舒妃心里委屈,却不敢擅自起来,更不敢入殿去争辩。只是心里泛起一股股酸涩,第一回觉得深宫的日子不好过。
她是和仪嫔一起进的宫,但她与仪嫔的性子并不一样。
仪嫔心高气傲,总想争宠,争不到宠还想夺个孩子傍身,舒妃却觉得有宠无宠都没什么分别。她凭着家世,入宫就是嫔,如今又封了妃,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都不必担心什么了,所以她什么都不想算计。
可她实在没想到,她这样随遇而安,还能有人逼着她去争。
“娘娘。”宫人的问安声轻轻一响,舒妃猛然抬眸,便见佳妃正走出殿来。
舒妃顿显局促,一股耻辱之感涌上心头。
佳妃本就生得美,衣衫首饰也都相搭得意。可她现下却是在脱簪谢罪,珠钗尽卸,披头散发,看着狼狈。
顾鸾在她面前定住脚,抬眸扫了眼四周围的宫人,笑容和善:“这是干什么?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你我方才虽是一时话不投机起了争执,也没有谁对不住谁,哪就至于来脱簪谢罪呢?”
舒妃怔然,抬头望着她,似不敢信:“佳妃……”
“进来坐吧。”顾鸾伸手扶她,“只是皇上也在,你先去侧殿把头发梳好再进去,咱们好好说说话。”
“好……”舒妃余惊未了地点点头,顾鸾唤了宫人来侍奉她,自己就先回了寝殿。
又过约莫一刻,舒妃发髻一丝不苟地梳好了,也进了寝殿,看见皇帝,颇有几分心虚地俯身下拜:“皇上圣安。”
楚稷睇她一眼,视线就又落回手中的奏章上:“佳妃不想多跟你计较,朕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谢皇上……”
“但朕想问问。”他手中的奏章一阖,“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旁人授意。”
顾鸾微滞,侧首看他。
原来不止她想到了皇后。
舒妃心弦绷紧,伏在地上,摇了摇头:“臣妾……臣妾奉命协理六宫,却无甚经验,一时不知该如何做,便觉要先立个威……”
“是么?”楚稷语调上挑。
舒妃的心愈发慌了两拍,一时真想将皇后说出来,终是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所谓口说无凭。皇上原就恼了她,她担不起攀咬皇后的罪名。
更何况,不论佳妃如何的大度,遇了这样的事也总不免要生芥蒂的。她若前脚得罪了佳妃,后脚再失了皇后庇佑,日后恐要再无宁日。
楚稷饶有耐心地静等了一会儿,眸光微凛:“张俊,去告诉皇后,舒妃不知如何协理六宫,不必辛苦她了。”
舒妃心惊,蓦然抬头,与他视线一触又把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
也好,不协理六宫也好。她不再协理六宫,皇后便也不会推她出来的。
楚稷面无表情地又道:“你提点佳妃,寻的是什么由头?”
“佳妃……”舒妃迅速想了一遍,将皇后抱怨的话梳理起来,“佳妃专宠,又……又时常进出紫宸殿,有干政之嫌。还跟皇上告状,把……把顾选侍赶到了葳蕤宫去,不顾六宫和睦……”
她这般说着,眼看皇帝的脸色一分分沉了下去,每一分都让她心生惊意。
是以最后一句话一说完,她就又匆忙拜下去:“臣妾未曾真这样想!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所以……”
“佳妃专宠。”楚稷以手支颐,“日后说话前想明白,是佳妃专宠还是朕在专宠佳妃。”
舒妃双肩一紧,显然打了个激灵。
“时常进出紫宸殿,有干政之嫌。”他轻轻啧声,“这事倒真改理个清楚。朕从前同母后解释过,却不可能跟每个人都解释一遍。宫中万事,都还是该名正言顺才好。”
他说这话时放缓了口吻,少了凌厉,慢悠悠的却更让人发怵。
舒妃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冷汗涔涔而下。顾鸾默不作声地望一望他,总觉得他这个语气之下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果然,短暂的顿声之后,他脸上的笑意绽开:“就封佳妃做御前掌事女官吧。平白多个差事,难免辛苦,日后吃穿用度就依贵妃的例。张俊,去传旨,再去回皇后一声。”
第84章端午事(近到两丈之遥的时候,终于...)
张俊走进栖凤宫的时候,皇后午睡刚醒。听闻他来,多少猜到事情与佳妃有关,于是没见到人心里就已存了气。
皇上就这么护着佳妃?她与舒妃不过提点提点她罢了,还给足了她而子,他竟还要差张俊来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