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之昀将她抱进了宽大的木桶后,沈沅方才发现,这番,陆之昀平日常用的浴桶中,还被下人放了个杌凳。
如此,她的双足便可以站在这个杌凳上,便不会再沉到水底,受那热水没过口鼻的苦楚,也不用再用胳膊去攀着陆之昀,这倒是可以免于让男人再欺负她一顿了。
可纵是如此,沈沅与陆之昀同浸在一个浴桶中,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甚自在。
自二人进了湢室后,陆之昀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他的眉眼本就生得格外深邃,再这般稍带着灼意地看着她时,更是让沈沅觉得头顶发麻。
若不是她的乌发被水洇湿了,那她的发丝肯定要被他盯得炸起来。
沈沅侧着双眸,有意地避着他的视线,也强撑着镇静,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赧然。
她心中寻思着,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不能让陆之昀耽搁了她,便垫起了脚,想要伸手去够浴桶一侧的乌木高案上,那玉盘中摆着的几颗甘松辛夷澡豆。
眼见着指尖就要触及到那几颗澡豆,却听“哗啦——”一声,水声潺潺间,陆之昀的大手也蓦地攥住了沈沅往外伸出的那只纤手,高大峻挺的身子,也往她纤弱的身前贴近了几分。
伴着氤氲的热雾,男人沉冽成熟的气息也陡然拂过了她的发顶。
沈沅的身子兀自一僵,怯怯掀眸时,他正对上他那道深邃的目光。
她即刻便会出了陆之昀存的那些心思,垂眸问道:“官人…您不是不喜欢在水里吗?”
陆之昀并没立即回她,反是伸手掐了下她的腰侧,这举动让沈沅登时踩空了杌凳,她不得已,只能低呼着攀住了他的肩膀。
陆之昀顺势拥住了温香软玉的美人儿,却故作淡然地问道:“何时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沈沅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柔唇间,刚要溢出驳问之言,却又被男人倾身堵住。
她欲哭无泪地阖上了眼睫,却觉陆之昀简直是坏透了。
他说过不喜欢在水里的,他说过的,绝对说过的。
等沈沅被陆之昀从浴桶里捞出来后,还是因着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被他横抱回内室的路上,还同只小猫一样,可怜又无助地缩在了他的怀里。
陆之昀将她放在了拔步床的里侧后,沈沅的意识便恢复了清醒,她艰涩地掀开眼帘,见陆之昀已经随意地披了件外氅,却似是要离开这处时,便伸出了纤手,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袖角。
“官人…您公务若是不繁忙,就陪妾身躺一会儿吧。”
陆之昀回首看了眼沈沅,淡声道:“不走,还未给你上药。”
沈沅听罢这话,双颊也蓦地染上了几分红意。
等陆之昀从一侧的小案上拿好了那奁膏脂,亦掀开了她衾被的一角时,沈沅面颊的颜色也仿若熟透的林檎果似的。
下面传来了凉意。
沈沅咬着唇,待男人终于熟稔地做完了一切后,方才小声问道:“官人,您今日在漪蝶厅处,到底是怎么了?您是…同涵姐儿有什么过节吗?”
听到沈沅又提起了沈涵,陆之昀轮廓冷锐的凤目中却倏地闪过了一丝不豫,嗓音亦沉了几分:“你这个妹妹,心术不正,我有些厌恶她,你往后就不要再同她来往相处了。”
沈沅蓦地想起,陆之昀此前提起沈渝时,也是这么一套说辞。
他不喜欢沈家人,也不喜欢她唐家的表哥唐禹霖。
想到这处,沈沅瓮声瓮气地道了句:“其实妾身舅舅家那几个妹妹品性都很纯真良善…至于妾身和沈渝沈涵不睦的缘由,许是因为…我们不是在一处长大的罢……”
她这话中,或多或少地掺了几分寥落。
陆之昀听罢,却低声劝慰道:“不要多想,你和你那两个妹妹不是一路的人,这并不能怪你。”
沈沅温软地嗯了一声,又道:“但是妾身是真的有些想扬州的那些表妹了。”
陆之昀淡哂,回道:“你是想回扬州了罢?”
沈沅被看穿了心思,只掩饰地回道:“嗯…有一点想了。”
陆之昀这时想起,沈沅在前世时,便也是如眼下一般,总是会很思念在扬州时的生活,偶尔梦呓间,也总会喃声说着,想要回扬州之类的话。
可沈沅前世到死,都没再有机会回到过扬州,陆之昀知道,她不太喜欢京城这个地界。
这地界的气候总归比扬州府要干燥了些,沈沅有一阵子还时常会流鼻血。
她前世的悲惨下场,与他强硬地将她禁锢在身边,是脱不开干系的。
就是因为沈沅没什么自由,还因假死顶着别人的身份,才会那么信任沈涵。
——
胡纶贪污一案,亦牵扯出了户部十三清吏司的数名郎中和主事,因苏州府和松江府这两地为大祈的赋税重地,而此番胡纶贪昧的赋税银两,也都来源于这两个州府。
此二地之于祈朝赋税的意义重大,故而皇帝终于在陆之昀的授意中下了圣旨,往后,原籍贯为苏州和松江的官员皆不许入户部做官,以防止户部高品官员和地方官员勾结这类的事情再度发生。
却说祈朝的律法规定,官员只要贪昧一贯的银钱,就可被大理寺定罪。
而胡纶贪昧的,可不仅仅是那十万贯的大祈宝钞。
在胡府被查处的那些赃银全部收归到了户部的脏罚库中,胡纶亦被处以了凌迟的极刑,并弃尸于市,以儆效尤。
与他牵扯的其余官员,也皆按照罪责大小,被论处了相应的刑罚。
比起见钱眼开的胡纶,百姓们最怨恨的,却是身为礼部员外郎的钟凌。他同胥吏勾结,调换考生卷宗,亦同胡纶私收贿赂,伪造他人户籍,使行贿考生得以冒籍考试的这些恶事,足以让寒窗苦读的考生对其恨之入骨。
为肃清科举公正之风,皇帝亦在内阁的建议下,剥夺了冒籍考生的全部功名,并将他们发配原籍,使行贿之人终生不得再参加任一级别的科举考试。
亦命礼部和翰林院严选考官,复查卷宗,绝不允许再有此类舞弊的事件发生。
钟凌被下令枭首示众,其同胞之弟钟决和鄂郡公的世子钟冶皆在处以笞刑后,流放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