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得左腋门,已是傍晚,回首望去,宫城望楼上升起了夜灯,约莫已是戌时。
李独霜与张良才分开,沿着御街,往麒麟坊方向走去。
他这一路走得步履沉重。
张良才的话仿佛一道利剑,刺穿了他对于未来的雄心和展望。哪怕正是他在枢密院无形之中影响了诸位枢密的决定,进而间接推动了永兴路以及北境战略的产生;哪怕他亲赴北境,数历生死换回来的金国绝密,使得大宋发动绥远之战,打开了北上通道,形成了对金国的北伐之势。如此种种功绩,却也改变不了他被摘出大宋核心的事实。
这种面对权力的无力感,对李独霜平素笃行的为官之道予以了重大打击,也对他的勇于任事与舍生忘死进行了莫大的讽刺。
他就像一个失败者被流放在汴京的黑夜之下。
稍现颓唐,略显落魄。
只不过他已为官多年,历久弥新之下维持住了基本的风仪与气度,他甚至还能与遇到的邻居与同僚含笑点头,无人看出他的失望与迷茫。
然而,就在他转入巷口,推开自家小院的大门后,意外看到自己的书房竟然点起了灯,一道高大熟悉的影子被烛火投射到风窗上,煞是醒目。
李独霜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连门也不关,快步走入,边走边喊:
“佩甲!”
书房内的人影闻声而动,从书房走出,却是数月不见,满是风霜的吴佩甲,大笑着迎了上来,瓮声瓮气地说道:
“李兄!你光顾着干大事去了,可曾忘了我这个兄弟?”
李独霜欣喜之下正欲把臂言欢,听闻此言,当即就锤了一拳在吴佩甲手臂,笑骂道:“你他娘的好没道理,这么说来,我数次遇险,你怎地不在?倒还来怪罪于我。”
其实李独霜的本意是当时事发突然,仇家在侧,情况比较危急,因此只来得及给吴佩甲留了口信后,就迅速北上,才有了一系列遇险,并不是故意不带他。
然而当李独霜开玩笑般地说出口之后,吴佩甲却沉默了。他看向院子里那虽然经过皇城司的整理,但还能清楚看到一排排森然的箭孔与刀剑砍削的痕迹,便完全可以想象李独霜当时面临的危急局面。
毫不客气的说,当他事后得知来袭的是金国秘军“金雕”之后,深深为李独霜捏了一把冷汗。直到自北境军中传来李独霜的书信以后,方才踏实下来。
饶是如此,吴佩甲仍然怒气盈胸,专程向枢密院提出申请,配合宫中特旨开展的除奸行动狠狠地将汴京清肃了一番。在那次行动中,金国在京势力十去七八,吴佩甲以高超绝伦的身手与冷酷无情的狠辣手段闻名于汴京以及地下世界,听说能止小儿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