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回家和邱逸谈论,两人都很狐疑,认为应该问问公司的负责人,倘若他们也不知情,就得早做提防。
沈怡比他有话语权,次日去找林项。
林项反应平淡:“我们问过甲方了,他们说土地证很快就能办下来。这种事很常见嘛,他们承诺中标后准时打钱,到时再看吧。”
投标都由市场部牵头,出了事不好找背锅侠,谨终慎始的老油条突然托大,让沈怡多了层迷惑,去查甲方资料,发现是家成立不到两年的新公司,注册资金只3000万,不像具备独立启动大项目的实力。
她再和邱逸商议,都觉得公司对这次投标不上心,甲方是初次合作的新公司,实力存疑,项目还未申办土地使用证,跟筑美以前对待投标的慎重态度反差太大。
“筑美早就在走品牌路线了,像这种不确定因素太多的业务都尽量不碰,公司近来也不缺项目,干嘛到这‘没脚海’里扎堆?”
沈怡谨防魏景浩给丈夫设套,要他留神。
邱逸心想这口锅即使绕九九八十一个弯也砸不到他头上,或许公司和嘉泰置业有不可告人的勾连,那是大佬们的事,仍与自家无关。
投标前两天,沈怡接到老李电话。
“我前天去了F市,特地帮你们打听了一下,市政新楼对面那块地情况很复杂,未来两三年没人动得了。我还问过F市规划局的人,他们说是接到过你们那个酒店招标的报审,但压根没通过,整个招标工程都是不合法的。”
老李要拉她入伙,先卖力做人情。他见多识广,也看不懂这盘棋,因这里边不合情理的元素太多,硬要解释只能说管事的智商集体下线了。
这当然是谬论,公司这群高层哪个不是耳通目达,七窍玲珑,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员工必须服从公司安排,邱逸和设计团队照计划参加了投标,以微弱比分败给另一家名不见经传公司。
那公司名叫“西安乐兴建筑投资开发有限公司”,沈怡似曾相识,本着探究心查看其他公布出来的竞标者,又找到两个眼熟的名字。
“郑州丰宇建设”、“大连巨力置地”
两家地产公司做设计竞标很少见,然而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她散放的思路电光火石般接通了,赶忙致电邱正清。
“爸,您那天从华灿大衣里搜出来的名片还在吗?”
过去好些天,她的记忆不再清晰,生怕失去这唯一的线索,听公公说华婉婷估计名片没什么用,已经让他扔掉了,不由得叫苦。
“那些名片很重要,您什么时候扔的,还能找回来吗?”
邱正清不敢怠慢,忙说:“我昨晚扔小区垃圾站,今天垃圾车还没来,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我过去和您一块儿找!”
这个下午,翁媳在邻居异样的注视和物业多次问询下依依打开数以百计的黑色垃圾袋。感谢北京的垃圾分类政策,为他们大幅提高效率。经过三小时搜寻,夹在一堆报废期刊里的名片重见天日。
沈怡如获至宝,一张张摊在地上,四个公司名一字不差。
“合肥嘉泰置业”、“西安乐兴建筑投资”、“郑州丰宇建设”、“大连巨力置地”。
她上网用“天眼查”查询这四家公司,它们的股东和法人相互交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错不了了,这次投标是瞄准魏景浩的陷阱,可是多半已反转成囚困捕猎者的圈套。
邱正清悬心已久,至此更被儿媳的冷峻神色惊吓,忧惶问:“小沈,这些名片有什么问题吗?你和邱逸是不是遇上事儿了?”
沈怡摇头:“不关我们的事。”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作壁上观,过去的职场争斗游走在道德边缘,利用人性和种种潜规则打击对手,顶多危及对方的名誉、金钱、心理。
她个人默认这些现象是合理的,社会如战场,心慈手软躲不过枪林弹雨,奋进图强必然夺取部分人的利益,妨碍部分人的前途,步步因循道德,只会像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
但眼下这件事已触及了法律的高压线,由普通构陷发展到了犯罪。
犹疑不决中,华婉婷驾车路过,惊讶地放下车窗询问:“老邱,你在干嘛呀?”
邱正清忙介绍:“华太太,这是我儿媳妇小沈,她……她让我帮忙找东西。”
看到华婉婷,沈怡的良知一跃而起,这位母亲颇为不易,不该再为逆子伤心难过。
她迎着怀疑的眼神上前,诚恳请求:“华太太,我有急事跟您说。”
华婉婷常听邱正清提起沈怡,知道她是魏鼎铭器重的爱将,受二人影响也对她另眼相待,请她去家里坐。
沈怡在垃圾堆里呆了半日,衣服沾满恶臭,怕弄脏主人的房子,在庭院中止步。
“华太太,这事很复杂,我先往简单了说。筑美刚参加了一次投标,招标方叫‘合肥嘉泰置业’,我们落选了,中标的公司名叫‘西安乐兴建筑投资开发有限公司’,竞标者里还有两家公司‘郑州丰宇建设’和‘大连巨力置地’。我和我公公刚才在垃圾站找的就是这四家公司负责人的名片。”
华婉婷昨天见过那四张名片,知道是从儿子衣兜里翻出来的,心脏登时上了发条,以双倍的动能鼓动着。
“这四家公司有问题吗?”
沈怡取出手机,重复刚才的查询。
“这四家公司都是近两年成立的,法人和股东几乎是同一拨人。”
“……你怀疑,他们和招标方串通起来围标?”
到底是老商人,华婉婷敏锐地看透棋局,可还没往深处想。
沈怡说:“这个项目没有土地使用证,招标行为也没得到有关部门审批,这些情况魏景浩大概早知道,仍然参与了投标,这完全有背于他以往的做法。我想他早和参与者有协定,是去帮他们围标的。”
华婉婷越听越邪乎,胸口破了个大洞,寒风嗖嗖灌进来,冻得她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