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人同他这样说,林睢意大约也就只是偶尔会想起,但偏生他遇见了颜溪。
颜溪惯来是个能折腾的,今早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模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如今问他可否一同共赴,林睢意心中那些动荡便掀起了狂风暴雨,他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看颜溪,半响,他轻轻点头,声音也轻。
“好。”
颜溪顿时喜笑颜开。
又多了一个队友,真棒!
至于安危问题,其实林睢意真的想多了,她还在,就没人敢对他做什么,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才是主导者。
颜溪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欢快道:“好的,林大人,我对朝政其实还不太了解,你吃完饭待会儿给我说说。”
她看看该参谁一本。
御史就该每天参人,只要你想,明都城中每天都能找到违规违矩的臣子,身为一个为国为民,为君分忧的御史大臣,颜溪有明确的想法和行动路线。
有了林睢意,这行动路线就更明朗了。
颜溪飞快吃完了第二碗饭,然后就拉着林睢意去了放文书的殿里,让他给自己详细说说。
林睢意实在是个老实的男人,性子不大油滑,也没察觉到颜溪究竟想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答应了她之后便当真拿出从前记录的文书,和她说了起来。
“其实明都中记录在案的事情实在多,只是大多都是小事,这些小事不值得惊动陛下,所以多是城防司处理的,我们虽有记录存档,却并未上报。”
毕竟御史们不是颜溪,不可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往上报,皇帝指不定能锤死他们。
林睢意将近来发生的有存档记录的事情都拿出来和颜溪说了一遍。
颜溪仔细查看,发现其实有不少的事情都能上报,只是御史院觉得太得罪人,或者说觉得不需要罢了。
她想了想,把这些事情都给记了下来,决定分几天慢慢参人家。
写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颜溪露出灿烂的笑容,对林睢意道:“林大人,折子你来写吧。”
皇帝可是说过再看见她鸡扒似的字就要治她个以下犯上的。
林睢意先是一愣,旋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颜溪见他答应便放心了,开始认认真真誊写狙击名单。
且她当真铁面无私,这些名单里霍延庭赫然在目。
颜溪立志要当一个最棒的官,她所有记录的名单里并未刻意避开亲近的人,霍延庭今日刚在朝堂上为她说了话,她下午就把人家的名字给记到了参人的本子上,不知霍大将军知道了后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拔×无情大约就是这样了吧。
这一天下午颜溪什么都没做,就光整理御史院中值得参的对象了。
以至于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她依然精神百倍,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颜侯爷甚至怀疑自家小女儿是不是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子,瞧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又或者受了什么大奖赏,谁能想到她只是在御史院誊写了一天的文书?
倘若整个大景的官员都跟她似的,何愁天下不兴?
颜侯爷默默想了一会儿,原本准备在晚膳是询问颜溪一番的想法也不了了之。
他只对颜大哥嘱咐了一番,嘱咐他凡事谨言慎行。
颜溪这么参人家,他们可不能做同样的事情,否则别人岂不会说她公报私仇,包庇家人?
总之颜溪这御史当得极为开心,反倒自家父亲和大哥更累了。
第二天一早,颜侯爷和颜大哥这次没用颜溪喊,自个儿就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他们两就出现在了前厅,之后就发现颜溪这姑娘果然已经准备好上朝了。
颜侯爷也不知道当官到底有什么魅力,就一个从五品的小官,让颜溪改变了这么多,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见半点疲惫。
他和颜大哥有些精神不济同颜溪一起到了皇宫乾坤殿前,抬头一看,果真又是他们家到得最早。
颜侯爷默默叹了口气,怀着有些困顿的心情默默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颜大哥同样如此,只有颜溪依然蹲在乾坤殿门口,只是这次她手上没带小本本和炭笔而已。
大约有了昨日的闹腾,今日果真好了许多,朝臣们都来的特别早,没有一个越过时辰,且个个衣衫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怕被某位御史小官抓到了把柄,又参一本。
颜溪一直盯到早朝开始,也没看见一个越矩之人,但她并没沮丧,反倒笑盈盈仿佛自己是一品大官般忧国忧民道:“很好,我大景朝臣就该这样,方有大国风范。”
瞧瞧,都是她昨天的功劳,皇帝不赏她个几千两都对不起她做出的贡献。
颜溪喜滋滋的想着,也归了队伍最末尾,安安分分等着皇帝上朝。
不多时,皇帝从乾坤殿侧门走出,大步迈上皇椅。
照例是群臣行礼,皇帝道了免礼之后便开始让朝臣们上报今日国事。
颜溪默默听着,并未插话,事实上她的品阶也插不上话。
而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是,右列文臣之中还多了一个人。
这人是颜溪的熟人,她的小弟诚王。
可见诚王这些天也是下足了功夫,竟然回到了早朝,他先前只是在宫中侍奉皇帝而已,再往前更是幽禁之中。
谈论国事的时候,诚王也同颜溪一样十分沉默,以前他凡事都喜欢插一脚,和太子作对,如今却只是默默垂首,便如真改过自新一般。